夺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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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战争之后

    战争,很多人都喜欢。

    你喜欢吗?如果喜欢....

    是喜欢它的热血激昂,还是喜欢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亦或是喜欢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

    太多理由了,每个喜欢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但很可惜,战争前后却往往少有人谈及。

    如果说对于战争之前,还有人研究战争爆发的原因背景,为名将各种先手惊叹。

    那战争之后种种,就似乎存在感极低。

    谁赢了,谁输了,损失多少人,斩杀俘虏多少人,胜利者有何战利品....

    只有一些冷冰冰的数字,不带半点感情。

    没有谁关心某某残疾了如何,某某阵亡后家人如何。

    因为他们大概率不会被记载,也注定会被大众遗忘。甚至可以以开玩笑的口吻,谈论某某国的抚恤金高之类的话题,无视背后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了,无视一些人失去了他们最爱的人。

    没有比战争更讨人厌的事了。

    盯着被财宝迷了眼睛得部下,不希望有不忍言之事发生的云天彪如是想到。

    打了败仗,固然哀嚎一片,可打了胜仗,就可以尽情放肆了吗?怎么可能。明明死了这么多人,明明上午还可能一个饭桶里盛饭吃的战友就倒在身边,就因为女人、杀戮、财富,一个个就失去了灵魂,变成了野兽。

    真是讨厌野兽的我们。传说中的秋毫无犯的天兵真的存在吗?

    他不知道,但大概率是不相信其存在的,这是云天彪这数年戎马生涯的告诉他的。所谓的名将,也不过是管控能力强一点,但碰上军心浮动,士兵杀红了眼,也不能违了大家的意,否则就可能会成为兵变的牺牲品。

    云天彪无力反抗。

    别说是他,另一个时空的李靖也免不了,只是因为对象是突厥,所以大家下意识忽略了而已。即使如此,唐太宗依旧对李靖等人进行了惩戒,这或许就是格局的差距。

    但是,做人总归要有自己的操守,不然与禽兽何异。他云天彪好歹是读春秋的,是吧。

    你要小兵私藏点财物也就算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他云某人也不爱财,懒得争。

    可你要是在战时战后趁机干些杀人掳掠、奸淫放火的事,他的眼睛可没有瞎,而且睁的大大的。

    为此,云天彪在战后是让一个稍懂岐黄之术的士卒对伤口进行处理包扎后,马上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四处巡视,以防有人胆大包天。

    期间更是免不了让张奋熊去负责清点物资,毕竟剩下的人里数他文化程度高,而且在张叔夜教导下,人品过硬值得信赖,更别提他可以依仗其父张叔夜在军中的威望。

    你说云天彪,他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挖坟,祭奠。

    汉朝,其实是历代王朝里比较看重生荣死哀的一个王朝,厚葬之风盛行,即所谓侍死如侍生。

    虽说战争条件有限,可在允许范围内,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都统计好了吗?”云天彪问着,却好似知道了答案,伸手从文吏手上接过一卷竹简,看着一个个名字,王富贵、赵二狗、范建、范闲、赵四、王小五、王小二......

    说实话,认不全,他云天彪不是过目不忘的人,几千人的部队,他不可能全认识。

    但不重要,都是一起刀口舔过血的过命交情,都是战友,这就够了。

    看着部卒临时挖出来的一百三十六个坑,那是一百三十六个战死的士兵,都是他的兵。

    而此时的文吏正在临时加工的一块块木片上雕刻姓名,籍贯等等,充当墓碑,狐死首丘,这是应当的。

    至于山贼兵就没这么好运了,反正的还有梅玉安排收敛遗体,挖坟立碑,其他的就是一个大土坑,一填一埋就完事了。

    自有亲兵拿过来几坛酒,以及一百多个碗,云天彪就这样,一个坑,倒一碗酒,鞠一躬,磕个头,然后将这碗酒洒在坑里,碰到熟识的,还得多聊一会。

    “范建,你说你好不容易升官,做到曲军侯了,为何还是像以前那样真当先锋。最后折在后山峭壁上,后悔不。呵呵,是我说胡话了,倒显得我不了解你了,怕死也不会当我的兵。只是苦了嫂子侄子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亏待不了他们。你真的不怨我吗?”

    云天彪到了一碗酒,又给自己满了一碗,一饮而尽。

    “二狗,当年大旱,你一家除了你,都饿死了,你说当兵是你唯一的生路。当时饿的皮包骨,本不符合标准,我心软,让你当了我的亲兵,做些杂活。多少年了,你帮我挡过刀枪,早就磨砺成了一个威武的汉军了。我对不起你,找不到你坠崖的尸骨,只能给你弄个衣冠冢。你要怪我,等着我以后到了泰山篙里,任打任骂,别忘了。”

    “范闲,当初你昆兄求我,许了你一个辎重部队的职位,也好有个正紧营收,没想到却害了你,一根流矢要了你的性命。你才刚刚成婚,让我怎生跟你遗孀说明呢?”

    “富贵,你是老兵油子,平常都是惜命的紧,缩在后面,还把一干宗族兄弟带进自己的队伍,拉山头,说实话我看不起你。可你今天倒霉遇到李天锡,是个爷们,自己殿后,我敬你一杯。”

    ................

    云天彪这一圈酒敬完,又满饮一碗,“这酒是田虎珍藏的美酒,我答应过大家要在胜利后,让大家畅饮,大家觉得此酒如何?来人,送众兄弟们上路,泰山篙里见!”

    看着一个个坟被封上,云天彪的愁思却无法剪断,杜康啊杜康,你也解不了我的忧愁吗?

    “哥哥不必太伤心,大家都知道你爱兵如子,乐意为你效死。这次为了宗郡的安宁,他们死得其所,百姓一定会铭记他们的。”处理好事务赶过来汇报的张奋熊,见云天彪颇为伤心,如是安慰道。

    “会吗?自古只知将军百战功成,谁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也是我触景伤情,受伤的士卒都安排救治了吗?”稍稍振作的云天彪有关心起伤卒来。

    “已经安排了,但药物有限,有些伤重的可能撑不过今晚了。”张奋熊说着,也伤感起来,毕竟相对于父兄,他的军事经验还有些浅,还不习惯。

    只是不习惯真的不好吗?偏要麻木不仁?云天彪不觉得,甚至希望张奋熊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尽人事,知天命,也便是了。且再去看看,总归要见最后一面。”云天彪虽然已经微醺,但仍就挺直了腰,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今天以后也会记着他们。

    战争之后,是道不尽的生离死别,绵绵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