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也没个正型。”

    秦可卿似想起年节那夜，羞了又恼，别开脸冷声哼道。

    “你还真别说……”

    甄玠又往前凑了凑，“练这几天功夫下来，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你就说想要个哪样的形状，老爷我都有！”

    忽听宝珠轻咳，秦可卿正色问道：“昨儿你一夜都没回来，忙的什么？”

    “羽鳞卫里，有些……出乎意料的小状况。”

    甄玠扮作赖皮相，摔身子往榻里一躺，“一夜没合眼，又跑了一天，困极了。”

    “是听樱桃姑娘说过了的。”

    秦可卿拧身子正坐过来，凝眸望着他的脸，“要有能帮上你的，我替你去求父亲便是，父亲虽只是个六品的营缮郎，却也认识好些人……”

    “贤内助……”

    甄玠嘟囔了一句，扯着她摆在腿上的秀手枕在脸旁，“却是瑞珠姑娘方才帮了个大忙。”

    秦可卿瞧了一眼宝珠，想了想，淡然说道：“这样的话，就让她先留在你那儿好了。”

    宝珠听她这般说话，急忙往前挪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抬脚尖磕了磕甄玠脚踝，似在提醒他之前说过的话。

    “成。”

    甄玠把脸颊在秦可卿柔嫩的手心慵懒地蹭了几下，“那边睡不下，我就这儿睡了。”

    “我去给姑老爷拿被子来。”

    宝珠在他身侧点头，直把自家小姐卖了个干净。

    “不行！”

    秦可卿倏然抽手回去给另一只手握着，欲言又止的犹豫过后，“却不是我要撵你，只是云玖香菱两个等了你一天，总要回去陪陪才好，你快去喊瑞珠过来。”

    “那怎么行。”

    宝珠扬着俏脸说道，“这么远的路，姑老爷万一受了凉，那可就耽误大事了！要我说，小姐已经和姑老爷定了终身，又有了这许多肌肤之亲，只在暖阁里睡一晚怕什么的？”

    甄玠本来不想赖在此处，这会儿一听这话，想了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那我去东屋睡。”

    秦可卿说着便要起身去寻被褥，另外找个空房间住下。

    “好了好了。”

    甄玠腾地坐直，轻拉秦可卿手腕，接住她倒过来的身子慢慢放在身边，又向宝珠说道：“小妖精凑近些，咱们密谋一番，如何对抗樱桃大魔王。”

    秦可卿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埋怨道：“以后不许说这些浑话了，姑娘家家的，哪里经得起你这般编排，小肥……瑞珠都哭了好几次了。”

    你不让说就不说。

    那老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甄玠拿眼神儿一挑宝珠：讲讲你的谋划。

    “奴家说话直，小姐和姑老爷多担待……要我说，府里也没有敢乱窜闲话的奴才，姑老爷就住这屋里，有什么不行的呢？”

    宝珠扭着柳腰在甄玠另一边坐下，小声嘟囔：“省得晚上给人耍手段。”

    甄玠暗里点头，小妖这话实在是可心。

    奈何秦可卿脸皮薄，也只能曲意迎逢地照顾着，便一摇头：“我人不在这，心却是在的，管保你们放心，成婚之前老爷我一定守身如玉。”

    语罢，果然给秦家姑娘一推胳膊，嗔道：“谁管你那些闲事，快把瑞珠哄回来罢。”

    甄玠略怔，细想半晌也闹不清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是毁在何时。

    怎地成了哄骗姑娘的行家？

    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

    一旁宝珠舒展腰肢伸手搭在他肩头，娇声道：“心在这儿，却不如人在这儿的，小鱼儿虽乖，也有偷腥的时候……”

    使手段。

    你使手段勾引我是不是？

    甄玠瞧这小妖精的一举一动心里对她的意图那真是清楚得明镜一样。

    轻笑一声：“你待如何？”

    “我想要老爷就在这院儿睡。”

    宝珠也笑，似也觉察出这话味道不对。

    “不行。”

    “不行的。”

    甄玠与秦可卿异口同声，相互对视一眼后姑娘挪开目光，轻哼道：“你再说个别的法子。”

    宝珠自是早知小姐不肯答应，收手从肩膀顺下，双手握了甄玠的大手柔声说道：“那就只能麻烦老爷，出府时候先往这屋来，回府时也要先见小姐，好让小姐放心。”

    这话，有树人之才。

    你是懂得国人天性的。

    眼见甄玠一时不曾言语，秦可卿大概觉得这法子有些过分，怎么只是有了婚约，正妻就做了河东狮呢？

    传扬出去，老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正要说话驳了，却听夫君爽朗笑道：“还道是怎样的难处，闹出这些不爽利来，不就是多走两步路的事情？老爷我身体硬朗着呢！”

    宠妻嘛。

    不丢人。

    秦可卿立时惊得呆了，再开口时满脸痴醉：“你怎地……怎能……”

    甄玠趁机单手揽过她香肩抱在怀里，笑问道：“怎么不能？寻了玉燕金盘来你只当是谎，年节那夜你也以为是骗，这回可真信我了？”

    “谁不信了……”

    秦可卿顺从地依靠在他胸前，喃喃道。

    “那我睡在这屋可行？”

    甄玠得寸进尺。

    “不行。”

    秦可卿却不和他商量。

    宝珠还被姑老爷握着她的手缀在身后，见状留也不是走也不好，好容易熬了半晌，终于等到秦钟抱着大猫进来，于是急忙将手松开，强笑一声：“我去喊瑞珠回来。”

    年夜那事，不仅对秦可卿来说是个创伤，甄玠也留了心瞧着她弟弟，很不在秦钟面前与她太过亲密。

    便放了手各自坐开。

    甄玠慢起身抬袖深施一礼：“都是我这憨批惹出来的事情，却教几位姐姐伤了心，这便回去，请瑞珠姐姐回来。”

    宝珠傻在一边，任往日里如何心思敏捷，此时竟像是没了话，不知如何答对。

    原本只是为小姐着想，方才那法子本不想他能答应，仍有退路，却没料到老爷居然如此照顾小姐的感受。

    眼下这一礼，这般低贱的姿态，竟是连她也算在内了的，本来身为丫鬟嫁谁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听天由命罢了，这样体贴的人物，别说是老爷，就是明媒正娶的夫君哪个做得到呢？

    还担心什么呢？

    其实，这一举动在甄玠眼中不过是闺房玩闹罢了。

    谈不上低贱与否。

    只庆幸着摆平了房中矛盾，能睡个好觉，挨个摸了摸秦钟和小鱼儿的头，心满意足地迈步出门时，总想不到精明能干的宝珠因为这再平常不过的举动，竟也暗自许了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