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六史躺平等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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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三) 出路

    我仍旧仰着头,我想我下坠至此的洞口会是那出来彩虹之桥外的第二条出路,或者说这才是我起先想要寻觅的门户,但它的另一侧却模糊不清且昏暗不似天明,那是不祥的信号。但我依旧打算试试看,于是我捋起袖子开始攀爬,我已经很久不曾游走在如此光滑的缘壁了,好在我的肌肉仍旧记的该如何做,但及至出口处,那如同雷鸣般的震响却使我不得不停步。

    我听到了雷鸣,我听到了兵戈,我听到了哭号与咳喘,那声音如此响亮而当其止息时又如此宁静如同雪落。我害怕了,因为我听到了名为死亡的寂静,而我也的确退缩了,我躲到了蛇行的洞穴之中,我知道那门户的背后已然不是我来时的方向,我或许已然越过了那座貌似破碎如同齑粉的虹桥,但它的彼岸却并非乐园,而是不知道谁人内心最深处的梦魇之境。

    我应当另寻出路了,或许那同样需要七年之久,又或许这里已然足够成为我的墓穴?无论如何,我至少得寻些裂隙看看,用我的双足行走在这光滑而温暖的石板路上而非边沿,我毕竟不是蛇,及时生着类似的鳞片,因此我并非不容拒绝的访客,只几扇连锁与缝隙都不存在的大门就足够令我束手无策了。最终,我只找到了一条去路,曾有人堵死了其他的选择。

    那人会是我的父亲吗?我想他没有这个能耐,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平庸的人,但或许那个人会是我的祖父,因为我发现了一些手稿,我本以为那会是他追逐那座最完美的桥梁的记录,但没想到他首先讲了一个故事,那里有一位英雄,他的力量大的惊人,众人传说他的神的孩子,但他同样暴虐且傲慢,甚至不听人言,而他所经过之地,除灾难外什么都不会带来。

    他的足音能够使大地开裂,他的笑声更胜过雷鸣,因而惊起了无数的虫蚁毒蛇,而当他流下汗珠,那便化作了雨露,他的力量如他所看上去的那般孔武,但他的性子却不似所见般粗犷,他狡诈多端且乐见混淆,凡他行经之地必有大乱之灾。但这个故事却没有提及被其蹂躏的大地,而是从一处不算广大,却尚能自给自足的村落开始,他们的守护神是一条巨蛇。

    那巨蛇有着不止一个头颅,有人说是七个,有人说是九个,但反正没有真正靠的足够近能够为它造像之人活着回来,因此始终众说纷纭,而它也如同它看上去的那般总是困于饥饿,因此他要求祭品,一般来说是一名美貌的女子,而这次他却看上了一位访客,不过好在她并无拒绝的意思还主动住进了神社。她自称已然侍奉了那巨蛇千年之久,虽然无人相信这一点。

    但有人自愿献身总是好事,为了避免她反悔,此地的居民将她藏的极深,因此当那混世魔王路过此地时,他只见人愁眉不展与暗自低泣,却不知晓前因后果,但不知为何他瞧见了那女子,随后他便声称自己要住下,经年累月,他终于问及了关于此地之事,以及为何他从未见到任何一人离开过祖地的,他无法理解为何此地的居民如此安土重迁即使每日唉声叹气。

    那些人这些日子受其折磨早就怕了他,唯唯诺诺的不敢搭话,唯有另一与那女子一同到来了访客,她如此伶牙俐齿的辩解道,这世上有七只害物,凡人行走于太广阔的大地是一件危险的事,唯有如同天神下凡的英雄方能无所畏惧,随后便是再三哀叹且叙说着那些怪物带来的苦难。她没有说清那几只害物的名字,不过那急躁的英雄也只听了一般便要去除了它们。

    “英雄,我将为您引路!”那旅者说道,随后我的祖父便提及了他看到的第一座桥,我猜想中间或许少了页数,我没能看到那故事的结局,不过无关紧要,我更感到惋惜祖父并未留下那桥梁应有的形貌,或是设计,只是留下了数个多次被涂抹的地址,我知道那都是他曾经遗下作品的位置,但不知为何他最终感到如此烦躁,因此这页手稿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了。

    “那桥被斩断了。”我读出了祖父留下的话,他一定十分愤怒因此留下了三句同样的哀叹,“我又找到了新的桥。”同样是三句,不过这些看上去就要轻松许多了,但他写的如此没头没尾,因此我不知道那是何人所为,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才如此愤怒,他的笔触一次比一次更深刻,最后一句的笔画甚至穿透了这张老旧的蛇皮,我想他大概有些不耐烦了。

    在那手稿的最后,他在催促着我去寻找剩下的桥,看来是打算让我接下他的工作了,那我可万万是不乐意的,我哪怕是要做桥工,也得打造那梦中的虹桥,但漫宿与醒时世界的距离可不是那么好测量的,我觉得可以利用星星或是太阳,毕竟人们都说那是两位司辰的身躯,而他们总是行走于漫宿的,不过那是后话,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我得先离开此地,再谈其他的。

    但这里已然是尽头,且没有更多的分岔可选,或许我可以打开一两扇门,当我的双目注视着它们时,它们纵然会抖动如同有什么东西即将自门缝喷薄而出,不过至少是不会如我背过身去时那般与我捉迷藏了。那看上去十分可行,且显得我的选择变得更多,说实在的即使我也觉得安心,但那显然不是首选,因为我的父亲已经告诉了我后果,用我的眼睛亲眼所见。

    我的手指拂过的每一扇门扉,它们有的摇摇欲坠,有的严丝合缝,而作为锁匠的我尝试穿过了每一个大小合适的锁头,但最终没有转动任何一个,我的双足与我的犹豫,又将我引回了原先的地方,依旧是那被流沙掩埋的入口,依旧是那圣堂,依旧是那貌似鲜活的女祭司的雕塑,我望着她,而她祭舞最后一个谢幕的动作使她俯首,因此我们恰好如此对上了视线。

    我的身体在颤抖,她的目光如同钥匙般打开了我的双眼,而那些扬起的披带则化作了蛇形,我则被她的四只手臂抓住了四肢而无法动弹,她的舌头如同刀,精准的打开了我的心胸,我感受到了温热的水流,但那很是舒服且几乎没有疼痛,直到那些蛇自那创口进入,且它们的目的地是我的大脑,我的身躯很是享受它们的游走,但很遗憾我的大脑似乎在尽力封闭。

    我看到了光,我知道那是我幼时那号称是护林员的教师先生为我种下的种子,它往常并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因为光之根系错综复杂又彼此勾连,从不使任何一点烛光游离在外,但这次我看到了它的局限,很显然它不喜欢颅内辉光之外的东西,于是它闭上了自己的果壳,看着就像是一只发光的核桃,而众所周知核桃通常是存在裂隙的,否则我们便无从下口了。

    况且幼芽的通路也必定得到保留,因此从来都不会有某颗果实可以说自己的完全封闭的,虽然我确实比其他人要难对付些,因为自卵中诞生的我没有那名为肚脐的天然创口可供进入,而那对于那衔着钥匙的蛇来说便是有机可乘,它们在我的脑中扎下了桥桩,随后自我的双目离去,最终落到了那女祭司的瞳孔之中,如此我们便连接且我看到了她想要我看到的影像。

    那是一片帷幕,帷幕中一如同皮影戏般的少女在回旋舞动,一人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影子,帷幕变了形,但那女孩显然位于更远的地方,且中间的阻碍使之无法碰触。那手指的主人开始同自己的姐妹交谈,大概是打算打开一条缝隙只求看个分明,随后那影子便随着幕布的碎裂而在胸口留下了暴烈了创口,同时我看到了一名正沉醉于舞蹈中的少女舞步猛然止住。

    那影中的创口投影到了她的身上,贯穿胸背,但她的舞步仅仅只停了片刻便仿佛被线提着一般继续,甚至更疯狂的扭动,她的形容不再美丽,因为她的表情狰狞且她的动作古怪的如同随着笛声起舞的蛇,若非是那地下,于她脚边晕开的点点赤色使我能够清晰的判断她是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恐怕我会觉得那影子才是真正的她,而她才是一道从属的阴影。

    至于那自裂隙探出的手指,我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当它穿过那舞者的胸口后便化作了兀自扭动的群蛇。那人如愿以偿的伸手握住了那投影之物,而那群蛇也在同时将那少女的身躯裹挟。那人的力道实在太大,他扯断了那提线人偶的丝线,于是它便软软倒下,同时那少女的动作也终于停止,她的脸上只剩下了震悚而无半点安详,我想她定然是无从生还的。

    最终,我听到了一声不悦的叹息,那人收手将那人偶取到了自己的掌中,他的发丝成为了新的丝线,而那人偶又开始重新欢歌与旋舞,至于那缝隙的另一侧,我透过那正缓缓关闭之门的缝隙,最后一刻看到的只余下那少女扭曲成旋涡状的身躯以及安详的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