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六史躺平等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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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泊(二十一) 博弈

    我对圣杯大人的问题无言以对,甚至它还打击到了我!我因此而无力的倒在了沙滩上,看着那些似乎无意识的排着队往圣堂处走去,却又都那么刻意的自我头顶迈过却恰巧不至踩踏,我就那么平躺着注视人流来往,如同往日躺在船上看着斗转星移,云雾变换,而每到这时我便会陷入沉眠,此刻亦然,虽然理应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但我的眼皮还是耷拉了下来。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的手脚不再无力但却如同融化般放松下来,但我的肌肉紧绷而不瘫软,虽然我的四肢与脖颈都下垂如同被人牵着线的人偶。我的意识想来已经陷入了沉眠,但我的五感没有,甚至还因为内省的确实变得更加敏锐,于是我看到了那条不同于浪潮大人罕有起伏的绯色海洋全然不同的嫣红河流,而它波涛滚滚推着每一个踏入其中的人随波逐流。

    望向身后,我看清了那河流的走向,令我惊奇的是它并非源自大海而是汇入大海,但人流的走向却不知为何正好相反,仿佛那巨大的杯盏正在大口的畅饮海水,顺带将其中混杂的游鱼浮萍一道吞入腹中。这并不符合我往日见惯的规律,而对一切流水都感兴趣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唾手可得的打探机会,于是我拖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踏入河中跟上了队伍。

    随后我便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水性,那表面的暗红色拖拽着我的腰背向海中游走,但那绯色暗流却在推着我的双足向前狂奔,我的步子迈得那么大,且因那股拥抱和托举的力道猜不到实地,我猜这便是为何哪怕人流熙熙攘攘也不曾踩踏到于它们身下躺倒的我的原因,如果我观察的足够仔细,或许还能发现他们甚至在沙滩上连如同螃蟹爬行般的脚印都未留下。

    我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子,但那股猛力推着我的胸,令我几乎窒息的力道显然不打算如此轻易的放我过关,我的脸色涨的通红,我算是知道为何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如同酒醉般的酡红,却没有沉迷其中的欢愉,我猜如果现在有人路过看到我的表情,也会觉得我正愁眉苦脸,当然,这也有着苦痛所致的缘故,因为那两股显然互相对抗着的可怖力量几乎要将我撕裂了!

    最终,在权衡再三后我决定弓下腰,如同我前后往来的人流一样被浪潮大人握住脚腕向着那赤红色的圣堂前行,心中却颇为奇怪为何浪潮大人竟要主动寻求被圣杯大人吞噬?难道正如同渡鸦先生给我的美酒一般,它们不仅自外侵蚀着我们的身躯,也自内将我们吞噬殆尽。若是如此,但圣杯大人可就危险了,我看向了她,却只看清了她的后背以及汇入河流的长发。

    呵?我竟还想着要提醒她?我们虽然目标并无冲突但可从来不是什么盟友,我扭过了头,心想圣杯大人可比我这凡人要明智的多,只怕是早就想好了法子应对,又或者这便是她自己想要的,如同那涌入她杯中的浪潮大人,如同那些主动跃入其怀抱的,曾是游鱼的孩子们,我们兄弟姐妹中的不少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许自毁自灭的倾向,而这又何尝不是承自父母?

    在我的心绪迟滞时我的脚步也沉重如同攀瀑,而当一切豁然开朗我便快得如同跃渊,又或者相反的,我正在以往常鱼跃而下的速度沿着那圣堂的水幕逆流上行,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又或者根本没有跟上来只是以别处的殷红化作了新的身躯的圣杯大人拉着我的手用力一拽,我便整个人扑倒在了熟悉的地板上,但被撕扯处的疼痛依旧使我暂时难以站立。

    “你瞧瞧你,像不像一条搁浅的鱼?”圣杯大人一面嘲笑一面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推到了床上,而我随后便落入了柔润如水的被褥之中,且它带着十足的弹性如同面前这位具名者的身躯,又或者确实是,因为落入了我余光的恰是一具女子的身体,只是若是仔细看只剩下了一多半,且其上青青紫紫如同受到重击不说,最柔软几处的皮肤还留着或深或浅的抓痕。

    “这,我可没有做什么!”眼见圣杯大人也注视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皱眉头,怕受到牵连的我也顾不上身体疼痛就想要做起身来,却因脱力反而径直撞入了那身躯的腹部,好在她足够坚固,即使我的头因为磕到了骨骼而疼痛不已也没有将其撞的溢出水来,尴尬的摸着后脑勺,我又说了句抱歉,这才翻滚了几下抓着床沿真正坐稳,却惊讶的发现那凶器并非骨头。

    那只是一张纸,如同被吞下但不消化一般在那仅存了小半胃部的身躯中悬浮,但它虽然叠的繁复但终究轻薄,照理说它甚至都不应弄痛我的脑袋,只是它不知经了何人的手,边缘竟锋锐如斯,连那流水构筑的身躯都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能够做到这一点,且我恰好知晓于此处停留过的仅有一人,但我无法确认凭借他的能耐是否真能做到这点,而圣杯大人亦然。

    “渡鸦,你好样的!”圣杯大人比我更快的确认了罪魁祸首,或许是依靠着品尝味道,或许是从附近的水幕中看出了端倪,她语中不含怒气反而更像是夸奖的摇着头微笑,但却迟迟不肯将那信件拿出一观,这弄得我好生心痒,但在性命攸关面前好奇心对我的影响微不足道,而我非常清楚浪潮大人的两位侍奉者连带他本人都是一等一的喜怒无常且惯于迁怒的。

    “圣杯大人,若是不方便的话,在下便先行回避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我选择了明哲保身,这吸引了原本将我视为无物的圣杯大人的注意,“我只是有些头疼,若要拿到那东西,我非得吃些苦头,与我的酒曲不同,那家伙的利爪实在讨厌。”随后她摆摆手让我不必如此麻烦,“且留下听听吧,他应当是寻到了新的珍宝只是花了些功夫,或许其中还有你一份呢。”

    “真的吗?”我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一位长生者自梦中寻得的礼物可不是常见之物,但仔细琢磨了下圣杯大人之前的描述,我又泄下气来,“唉,可别又是故事,不仅听着没什么用处,还长的要命好生折磨人的耳朵。”圣杯大人听到我贬低渡鸦先生并无恼怒而是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不错,但哪怕是美味佳肴也是五味各有所爱,他的烹饪手法太过粗犷了。”

    “或许你会更喜欢我的调味,不过那更时候细嚼慢咽,你可得有耐心啦。”圣杯大人朝我眨了眨眼,而我的头也随着她眼皮的开合而上下移动,来回数次后她才放过了我,脸色颇为凝重的伸手触及了自己一部分的胸腹部,而它们也正像是被淤积的太高的水库猛地开闸一样涌入了她的体内,好生在她的体内横冲直闯,这过程可不好受,我看到地上洼起了大片。

    当圣杯大人最终将那封足以割下她头颅的信件自口中吐出时,她终于喘着气仿佛摆脱了什么可怕的折磨。这是渡鸦先生的报复,无疑如此,因为如果他愿意,他大可以选择更安全与绅士的留言方式,正如同他往日的善解人意。圣杯大人下次再遇到他可有他好受,但愿他在信中留下了让圣杯大人开心的话,看着圣杯大人打开信纸的十指皆挂上了血珠,我心想。

    而渡鸦先生自然是比我更明智的,圣杯大人在看那信件到一半时便开始眉开眼笑,而当看到结尾处时更是早已没了半分恼怒,虽然她依旧在阅读完毕后将那信件撕成了碎片,而当它们飘飘悠悠落地被我捡起时,早已失其锋锐变得服服帖帖,但她从其中找到了一团写着些许附录的话,那使她最终完全消了气,在将其吞入腹中后,她开始给我讲述她所看到的一切。

    “渡鸦,那家伙在里面讲述了一个计划,他曾经多次想做且甚至几乎准备周全,但正如你所见他惯于置身事外,那个懦夫使那个绝妙的想法搁了浅。”出乎意料的,圣杯大人先讲起了关于渡鸦先生自己的事,“不过现在他总算是敢于去做了。”我看不出她的悲喜,”或者说是我终于放大了他的渴求到了极限,以至于他渴望生诞时那猩红色的梦境超过了理性。”

    “他会因此而进步的,只是不知道他自己认为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就我来说,能够离得自己的渴望更近总是令人愉悦的。”圣杯大人吸着手指,半天才使得它们完全愈合,这显然是渡鸦先生从前不可能做到的事,“或许已经进步了,虽然他的言辞还是与从前如出一辙,你不会喜欢的。”我点了点头,而圣杯大人抚摸着我的头发赞赏我的诚实,“那便听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