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六史躺平等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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镕炼(四十四) 毒与酒

    “我们的大祭司,他真的拥有足够的苦痛吗?”我静静的听完了渡鸦先生的讲解,由于那是完全位于我所擅长之物之外的事,因而此刻我不能说是一知半解,只能说是一头雾水,但仍然有些信息是我能够听得明白的,但这却令我感到惊讶,“他总是很愉快。”偶尔会有些其他情绪,但我从未自他眼中看到过诸如被悲伤吞没,因恐惧而战栗之类的变化闪过。

    “不够,当然不够,甚至他将自己灵躯之上的棘刺尽数没入那圣杯之中,也甚至无法泛起半分涟漪。”渡鸦先生的回答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下我便更加好奇,我不明白为何渡鸦先生会选中了他,虽然以我这些年来对他的了解,他并非是什么心思缜密之人,但明知故犯的错误也仅有在因为贪欲而情难自已的捡拾那些珍珠时才会偶然犯下,“为何?”我问道。

    “因为他有一样特殊的本事,总能将那苦痛之事与欢愉联系起来,会如他这般的人并不少,但像他这样反之亦然的可不多。”当然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理由,渡鸦也是今日才方有所了解,因而终于下定决心请了圣杯来缓解她那即将被浪潮吞没之心,若是可能,能将那苦痛之毒溶入那甜腻无比的潮水之中,令它在对抗中感染并缓缓腐蚀与削弱浪潮,那便更好。

    “当然,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具名者,比起司辰来说无异于沧海一粟。”渡鸦先生拾起了一块小石子扔进那湖中,惊起了如同他此刻烦躁心绪的片片涟漪,而我的那些失去了容器的兄弟姐妹们见状便一哄而散,我则目送着它们东躲西藏最终没入水中再看不见,才终于想出了安慰的话,“是,就像是水中萃血,沙里淘金一样困难,但毒液只需一滴便可封喉。”

    “对对,你说的对,就像是我们能够清晰的区分墨水与美酒,却无法自酒杯之中舀出仅有一滴的墨汁。”渡鸦先生不但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感到轻松一些,我甚至觉得他变得更为坐立不安,“我们或许能够以此胜过浪潮,但那与剧毒交融难分的美酒往后还有谁会饮之无虞呢?”他在担心那个女人,那位浪潮的侍宴者,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我的劝慰完全找错了方向。

    “您希望她能够活着?”我着实为此感到惊讶,毕竟挑战一位司辰能够存活的概率渺茫到接近于零,且在我看来渡鸦先生与我们的大祭司几乎是一类人,只不过他更为置身事外,正如同最惯于锤子与锯齿的工匠很少徒手拆解它物一样,我原本以为他会比起我们的大祭司更为冷酷无情,因而当他表现出近乎表里如一的柔软时,我并不感动反而只觉得难以置信。

    “什么?为什么你这么问?难道这不应该吗?”渡鸦先生的惊讶甚至比我更为夸张,“嘿,我是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在不到迫不得已时就不为与自己并肩作战之人的生命而祈祷呢?”渡鸦先生自然也知道与司辰对决毫无疑问是陷入绝境,或许是为了说服力,他补充道,“当然,有时我们确实身不由己,但我们至少也应当为她,为他们的牺牲而悲伤,不是吗?”

    那么我呢?正如我所言,我从未见过我们的大祭司有过近乎悲伤的情绪,自然而然的,我想他绝不会为即将会发生到我身上的事感到不快,甚至是感到抱歉。他或许是身不由己,但我心中的火焰摇曳中所映出的皆是句句质问,但那些话我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我想知道,当炸弹被引爆后,它还能剩下些是什么。”这已然是我能够表达的最不微弱的抗议了。

    只要不是笨蛋,渡鸦先生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意思,而他也确实因此而陷入了沉默,但他也同样是装傻的行家,随口说了几句诸如,“那可不是我研究的范畴。”或是“这事情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之类,而我仍旧注视着他,他终于发现我不是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人,只得替我们的大祭司向我未来的命运表达了歉意,并向我保证道,“我会去劝劝他的。”

    “不,我会确保他被我说服,为你打造新的形体。”渡鸦先生越说这承诺也就越难以完成,“而我会在那之前保存你的辉光微粒,或是火花之类的,随便什么,我不会弄丢。”但最终他加了一个或许能够将他所打的全部包票都作为空头支票的条件,“如果在那之后,他仍旧活着的话。”而我自然也知道不能轻信他的鬼话,只能点头回答,“但愿如此。”而已。

    “啊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在我看来是最适合完成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吗?”或许是因为看出了我半信半疑,渡鸦先生故意提高了音量以转移话题,而被他丢车保帅般抛出的,正是他方才守口如瓶之事,“一位具名者自然无法抵挡司辰的激情,但若是有另一位司辰的协助可就大不一样,而恰好的是,你的父亲他苦痛与欢愉难以区分的原因便是如此。”

    “是委托方?”我听到我们的大祭司是有着司辰在背后助推之人,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那委托的提出人,我依稀记得那是他与一位司辰的交易之类,又或者如同我第一次睁开眼睛后所惯见的,我们的母亲燧石大人始终是颇念旧情的。渡鸦先生一一否决了我的猜测,而无论我再如何追问,他也只说“隔墙有眼。”而已,正如他们在曙光的阴影中的对话一样。

    看来,正是他们那日所谈论的那位在我们的大祭司身上行了奇迹,而我并不被允许知晓这我所不知名的司辰大人的名号。我知道渡鸦先生能够破例告诉我这些已是极限,因而乖巧的点头见好就收,而且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人选,那日我们的大祭司指尖所对的唯有太阳,那多半不是骄阳大人便是逆孵之卵大人了,而众所周知,他是处于逆孵之卵荫庇之下的。

    “那现在?”虽然我对理应发生之事并没有什么想象的能力,但我知道我们眼前的情况可绝对不是按照渡鸦先生所计划的那样进行的,显而易见,那本该贮藏于酒中的剧毒不知为何满溢而出,它已然污染了大片的黄沙,并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是我的失误,错算了一件本该在料想之中的事。”渡鸦先生被我问中心事,满脸懊恼道,“那时我实在太心急了。”

    “小蜡烛,你平日里是经常做些装瓶装罐的活计的,你说,若是你好不容易将一物件锤炼至纯,却不断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如灰尘之类想要落入瓶中,而你若是费些心思其实也能够轻松抹去那些锈蚀的痕迹,但你会这么做吗?”渡鸦先生打了个比方,而我心领神会,立刻就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即使是我都不会选择这繁琐且无法根绝的粗劣手段。

    “不会。”只有最糟糕的新手学徒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兄弟姐妹们,甚至是我们的大祭司与燧石大人,无论是我们中的哪一个见状都会去纠正他,而逆孵之卵大人作为司辰,手段只会比我们更行之有效,渡鸦先生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你最大的可能便是以它物填满这个盒子,如此即使放在更久些也能够让那被贮藏之物光亮如新。”

    “油?盐?”那是我最常用的防锈液,但问出口时却连我自己都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连我们的大祭司都鲜少使用如此原始,只在他还是新手学徒时方用得之物,身为司辰的逆孵之卵大人自然更不必说,“辉光。”我笃定的说出了正确答案,渡鸦先生也点头默认,“逆孵之卵大人想来是以辉光灌满了他,故而那些无以侵入的欢愉便就此满溢而出。”

    “何时结束?”我蹲下身子想要再打上一瓶混合的湖水看看那毒液是否溶解其中,但左右摩挲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上些能够装水的容器,有心以双手掬上一捧,可那近乎溶解的经历使我最终止步,站起身来询问起这光怪陆离的一幕或将终结的时间。渡鸦先生却说他也说不好,飞到半空仔细看了看那如瀑般的水幕之上流淌的画面,“快了。”他做出了判断。

    “能行吗?”我自然是在询问渡鸦先生的计划,毕竟他漏算了如此重要的事,这样的低级错误是否会使得结果南辕北辙?“逆孵之卵大人毕竟不是燧石大人,他对你们的技艺没有那么熟悉,因而我们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渡鸦先生也只能祈祷事情发展的不会更糟,“他大约是发现了那毒液的泄露,因此不断的注入更多的辉光,才会流溢到这种程度。”

    那是新手才会做的事,哪怕是司辰也并非全知全能,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同样适用。我知道渡鸦先生在盼望着逆孵之卵大人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混杂了毒液进入这美酒,只消一滴便已足够,而我则盼望着他不知渡鸦先生的计划,否则我想他哪怕倒空这杯子也不会愿意那毒液未来给自己的兄弟带来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