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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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叔,侄儿回来咧!

    感受到了人世间有大爱的二叔一碗参汤下肚后,就钻进了暖和的被窝里,夜里竟然难得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时而健步、时而飞奔、时而一跃冲上九重天,恍若这大千世界便是他的飞升之地般。

    只是,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神力突然又凭空消失,二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刚刚飞到半空的身子往下坠落,他吓的想要往上飞窜,可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最后笔直的摔在万丈之下。

    “呼!”的一声!

    二叔从梦中惊醒,本能的伸手摸向四周,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来呢?

    二叔意犹未尽,梦中那种身负神力的滋味,真是比年轻时行人伦之道还要畅快啊。

    这夜里醒了,一时半会可就睡不下去了,况二叔这几天睡的也不轻。

    他坐了起来,将自己裹在棉被之中,痴痴的看着不远处的火炉子,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情,犹觉不可思议的很。

    几天前还是个被锁拿进诏狱等死的钦犯,几天后却被宫中公公们夸赞为英雄,还得贵妃娘娘、公主殿下、西李娘娘遣人送饭。

    从前的“李大傻子”摇身一变成了“李公公”,这等天翻地覆的变化冲击得二叔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以确认到底是否真实。

    得到确认的答案后,二叔忽的咧嘴傻笑了起来,腰杆子也是下意识的挺直,感觉自己就好像骑马的大将军般。

    嗯,是咧,咱家是英雄,勺打奸贼的大英雄!

    二叔抬手在自己下巴下方的虚空来回轻挼,好像他真是个长须飘飘的大将军般。

    殊不知,他老人家如此陶醉的样子可把人家查房的狱卒周三给吓的不轻。

    深更半夜,二叔跟个鬼上身似的,能不吓人么。

    .........

    二叔的好日子没有就此结束,第二天陆续提着礼物来探他监的公公们是越来越多。

    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钟鼓司、混堂司,兵仗局、银作局。

    大小二十四衙门,竟然陆续来了十七个单位的头头脑脑。除此之外,皇爷身边的内侍也来了几个。

    大大的诏狱,小小的牢房,一下就变得好像司礼监的值房般。

    连着几天,那叫一个热闹,二叔都“接待”不过来。

    田尔耕瞧着不是办法,便专门让两个狱卒帮着二叔打下手,登记“访客”信息,斟茶倒水什么。

    有些身份、职事较低的太监见“李公公”这边顾不上他们,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把礼物往登记的狱卒那一提,然后报个名字就走。似乎,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让“李公公”知道他们而矣。

    与此同时,东林党那边也没歇着。

    王之寀和解学龙将诏狱发生的事情汇报给李三才后,李三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因为如果连郑贵妃都要保这李进忠的话,那李进忠就很可能没有事。他若没有事,岂不是坐实了杨涟真是奸贼了么?杨涟是奸贼,他们东林党是什么?

    腊月初九那天,东林党人、御史房可壮上书就“叩门案”呈请皇帝严惩凶手,还杨涟公道。

    此疏,留中了。

    十一日,东林党人、御史缪昌期、夏之令、刑科给事中惠世扬、解学龙等十三人联名上书,请求皇帝将于会极门外殴打命官的李进忠处以极刑,以正中外视听。

    此疏,仍就留中。

    十三日,署刑部务、左侍郎杨东明上书皇帝,认为“叩门案”凶手早已捕获,然却迟迟未能由三法司审讯查明真相,以致民间议论纷纷,流言四起,与当年妖书案如出一撤,故为免人心惶乱,杨东明恳请皇帝将此案从诏狱移交刑部,再由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合审凶手,还受害者公道同时平息京师流言。

    此疏,皇帝有批示,但仅数字——“朕知道了。”

    接连三疏,皇帝对“叩门案”持什么态度,已然是内外皆知。因而,在内廷众多单位集体探视后,又有若干皇亲国戚分别遣人至诏狱“慰问”二叔。

    寿宁公主府还包办了二叔的每日三餐,甚至于饭后点心每天都准时叫人送来。有一日,驸马冉兴让还亲自过来看望了二叔,要他老人家安心坐牢,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作为二叔的直接看管单位,锦衣卫方面竟也释放了对他老人家的善意。北镇抚使刘侨在百忙之中亲自提着两壶酒下到牢房,和二叔就诏狱的建设工作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二叔那间牢房已经堆不下这些人带来的礼物,早知风向不对的狱卒们屁颠屁颠的把隔壁的牢房给腾了出来,专门用来存放“李公公”的东西。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热闹方渐渐歇了。

    二叔也终是从田尔耕口中知道了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他老人家并没有把杨涟打死。

    奸贼没死,那咱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亦或陛下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呢?

    便是还要受罚,也得给个去向。咱从前在神宫监扫过地,在御马监洗过马,实在不成,这两处便再去就是。

    二叔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虽没能打死杨涟,可殴打朝廷命官也是不小的罪名,东宫那头肯定是回不了了,也就是积水潭马场和神宫监还算个合适的地方。

    可万一这两处也不要他了,那二叔真不知自己一把年纪还能去哪,难不成要被赶出宫?

    一想到这,二叔就急了。

    然而,他的问题,田尔耕也没法给出明确答复。

    陛下虽将东林党的上书都留中了,使得内外朝都看出陛下有意袒护李进忠,不愿深究此事。

    但是陛下直到现在也没说将李进忠放出诏狱,因而陛下到底如何处置这李进忠,莫说他田尔耕不知道,恐怕就是宫中的秉笔大珰们也没数。

    不过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在这诏狱有吃有穿,样样还都好,不比在外头强。

    二叔这人天性乐观,见自己一时半会出不去,便也不再去想那烦心的事,过起了饭来张口、尿来就撒的日子。

    就这么,万历四十四年迎来了腊月二十八,再过两天就是年三十了。这天早上,京师上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很快,北京城就笼罩在白雪之下。

    也就在这天深夜,一个浑身落满雪花的年轻身影在数十名黑衣人的簇拥下,匆匆来到了诏狱之外,继而在里面的人接应之下直奔牢房。

    这个年轻人正是从千里之外快马加鞭赶回来,并注定将成为皇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太监魏良臣魏公公!

    “叔,我的亲叔哎...侄儿来看您了!”

    一入牢房,魏公公悲愤的声音就传进了二叔的耳中,他瞬间怔在了那里,手里的三颗骰子没有任何力道的掉落到桌上的大瓷碗中,发出清脆的声音继而转了几下定在那里。

    一二三!

    通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