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宋朝当大文豪
繁体版

第105回 初为人父

    六月下旬某日,王弗的预产期已至。

    苏轼在产房外面搓手顿足地来回踱步。听着屋内不断传出的王弗的痛呼声,苏轼心急如焚。

    苏洵、苏辙、二饼在苏轼身旁不停劝慰着,让苏轼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一定会母子平安。

    产房内,王弗两腿叉开艰难地站立着,正在经受密集的阵痛,挣扎中上衣都已敞开,露出了抹胸。王弗手抚肚子,额头微微上扬,表情十分痛苦。古时妇女生产时会涌出大量血水,所以一般不会在床上生产。古代妇女分娩一般是坐、站两种姿势。但即使是坐式生产,直到临产最后一刻,产妇也必须走走站站。

    王弗身后露出杨姨娘的上半身。杨姨娘双手拼命托住王弗的腋下,否则王弗早已力竭倒地。古代产妇阵痛转甚,难以行立之时,认为是产时将至,这时需要抱腰之人。抱腰之人,不得歪倒倾斜,则胎儿得顺其理,相对容易生产。杨姨娘负责抱腰。

    王弗面前跪着一位中年产婆,正焦急地指挥着王弗生产。产婆旁边有两个大木盆,一个木盆里面血水一片殷红,一个木盆里面水热清澈。产婆手持拭巾不停擦拭着王弗的下身。

    史氏不时按照产婆的指示进出产房将殷红木盆血水替换为干净热水,并协助杨姨娘托扶住王弗站立。

    苏轼在产房外面如坐针毡。等待的过程中,他忧心如焚,仿佛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煎熬。产婆说过从真正临盆娩出开始到胎儿诞生,第一胎分娩的产妇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一个半时辰,最多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如果超过两个时辰,产妇难产的话,大人孩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眼看两个时辰就要到了,苏轼急火攻心,恨不得将王弗分娩的痛苦全部转嫁到自己身上。听到王弗的惨呼声逐渐降低,苏轼一颗心沉到谷底。

    心急火燎之下,苏轼自身的意识都已经出现了模糊,仿佛随时都要晕倒一般。

    “哇!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突兀迸出,犹如夏日的暴雨,突然而猛烈,充满了宣泄的情绪。

    婴儿的啼哭对于苏轼而言犹如天籁之音,在其脑海不断回荡。苏轼瞬间条件反射般弹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冲进产房。

    撞门而入的刹那,苏轼第一眼就见产婆正在为婴儿擦拭带血的身体。苏轼没有过去查看,而是直奔瘫趟床上的王弗而去。

    此时的王弗浑身湿透瘫倒在床,整个分娩过程已经完全抽空了王弗全身所有的力气,并极大透支了她的身体。

    “弗儿!弗儿……”苏轼急冲过去跪倒在床边,如同小孩子一般,双手抱住王弗嚎啕大哭。

    良久,王弗才终于恢复一丝气力,艰难地颤抖着微微抬手搭到苏轼头上,气咽声丝地开口说道:“轼哥,我没事……”

    苏轼闻听,真是疼惜王弗到心尖尖上了,大哭愈发肆无忌惮。他也濒临崩溃的临界点了,需要大哭宣泄。

    有惊无险,苏轼长子出生。苏轼两世,初为人父,百感交集。千思万想以后,苏轼决定为长子取名“迈”。

    “迈”有超越的意思。《三国志·高堂隆传》曰:三王可迈,五帝可越。

    “迈”通“劢”,有勉力的意思。《左传·庄公八年》曰:皋陶迈种德。

    “迈”有超然不俗的意思。《晋书·裴楷传》曰:风神高迈,客仪俊爽。

    三年丁忧即将结束。长子出生后,苏轼为其取名苏迈,正好契合苏轼赴京授职后即将建功立业的蓬勃豪迈之势。朝廷正式任命后,苏轼将开启人生新的篇章,大步向前迈进,实现阶层跃迁,可谓是前途无量。

    古代的生产条件极其粗陋,唯一的消毒用品就是大量的热水。妇女每次顺利分娩,都如同走了一道鬼门关,非常耗费产妇的精力和透支体能。所以古人坐月子讲究“弥月为期,百日为度”。弥月即指满月,“弥月为期”就是说一个月为一个期限,被称为“小月子”;百日,顾名思义就是一百天,“百日为度”的意思是只有满了一百天才算是真正坐完月子,也被称为“大月子”。

    在王弗生产之前,朝廷不止一次地催促苏洵三父子尽快赴京。由于王弗临盆在即,朝廷的旨意都被苏洵三父子推迟拖延下来。

    王弗耗费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诞下苏迈,身体太过亏虚。为了王弗的身体能够最大限度恢复,苏轼坚持要求王弗坐完“大月子”后才能动身启程赴京,谁来劝解都无用。

    在王弗坐月子期间,苏洵特意请人打造了六尊菩萨像,分别是观世音菩萨、势至菩萨、天藏王、地藏王、解冤王者、引路三者。

    九月底的时候,王弗已经坐完“大月子”。

    出发前夕,十月初一,苏洵将六尊菩萨像安放在两个雕刻好镀金的佛龛中,供在附近寺庙的如来佛殿里,请求神灵保佑地下的亡妻。

    随后,苏洵独自一人来到老翁泉旁的程夫人坟墓,毫无形象地席地坐在程夫人墓碑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自言自语地说道:“夫人,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全家动身赶赴京师了。这次除了二郎、三郎和二饼,杨姨娘、两位郎妇以及咱们的孙儿,都会一同前去。夫人,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人留在眉山了。”

    苏洵冥冥之中似有所感,温和地笑着对墓碑说:“夫人,我今年51岁了,你走以后,我这心里空落落的。这次出蜀以后,有生之年我估计是无法再回来了。夫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长时间。你等等我,我再陪二郎和三郎走最后一段路程。如今,二郎和三郎开始向往远方,功名的远方,前程的远方,也是梦想和诗意的远方。等他们两兄弟的仕途通畅了,我就下来陪你。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过遥远。夫人啊,你一定要等我啊……”

    这一天苏洵陪着程夫人说了好多好多的话,直至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这天地为苏洵和程夫人谱写了一首天人永隔的寂灭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