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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回 各奔东西

    殿试放榜当晚,兴国寺浴室院。

    由于林希三甲的成绩完全出乎意料,且苏轼四甲的成绩也是意料以外,所以今晚的兴国寺浴室院相对省试放榜当日显得安静清冷了许多。

    此时,苏轼正在兴国寺浴室院胡宗愈的租房中,两人秉烛夜谈。

    胡宗愈拨弄了一下油灯灯芯,两人的灯影在寂然无声的夜里拉得愈发长了一些。胡宗愈嗟叹道:“苏兄,未曾料想此次殿试放榜的结果竟是如此。你和林兄都有些可惜了。”

    苏轼明白胡宗愈的意思。虽然一甲到五甲都有进士功名,但各自步入仕途的起跑线还是差异巨大的。一甲状元被授予监丞,通判大州,官职可直达从六品;一甲第二三名被授予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官职通常为从八品至从七品;一甲第四五名授予两使幕职官,宋统称节度使与观察使为两使;二甲试衔大县主簿、县尉;三甲、四甲试衔判、司、簿、尉;五甲官职候补,即守选。

    通判是宋朝为了加强对地方官的监察和控制,防止知州职权过重,专擅作大,宋太祖创设“通判”一职。通判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郡政,可视为知州副职,但有直接向皇帝报告的权力。知州向下属发布涉及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须通判连署方能生效,并有监察官吏之权,号称“监州”,身份比较特殊,实际是中央特派员。通判级别则多为从八品到从七品。一甲属于中央编制序列,二甲三甲四甲五甲均属于地方编制序列。

    苏轼洒脱一笑道:“胡兄此言差矣。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此事于我而言,未必就是坏事。”

    苏轼所言非虚。今日殿试,他最终顺应自己的本心行事,而非违拗本心的曲意逢迎。虽然殿试的结果差强人意,但苏轼无愧于心,他的心境在此次艰难抉择后再次向上攀登了一层楼。

    胡宗愈释怀笑道:“苏兄果非常人。宠辱不惊,如此心境,胡某佩服。”

    苏轼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宗愈一眼,打趣说道:“要论安之若素,我远远不及胡兄啊。”

    “哈哈……!”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开怀大笑。

    原来胡宗愈在本次省试中就已落榜,但他没有任何气馁和抱怨,也没有急于离开开封府,而是留下给浴室院参加殿试的好友们鼓励打气。对于即将飞黄腾达的浴室院好友们,胡宗愈没有哪怕一丝嫉妒,也没有刻意攀鳞附翼,只有开心和祝福。

    胡宗愈最后恳切地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启程返乡了。苏兄还得逗留京师等待朝廷释褐授职。胡某在此提前预祝苏兄高飞远举,前程似锦!”

    苏轼抱拳一礼:“苏某也在此提前预祝胡兄来年科举一举中第,从此干霄凌云,鹏程万里!”

    苏轼一语中的。宋仁宗嘉祐四年,再次参加科举考试的胡宗愈考中进士科一甲榜眼,出任光禄丞,为六品寄禄官。

    翌日凌晨,胡宗愈未再与苏轼辞别。当苏轼用过早膳再次来到胡宗愈租住的房屋时,已是人去楼空。

    巳时,林希、章衡、吕惠卿、杨汲四人联袂而至,来访苏轼和苏辙。这是殿试放榜后首次再见。大家举止神态各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最时应景。

    林希自不必说,一副失魂落魄的颓然模样,话语少了很多,也低沉了许多。以往这福建路同乡五人组皆是以林希为主,今时不同往日,虽然暂时还说不上主次颠倒,但最起码已经平起平坐。

    吕惠卿如同骄傲的小公鸡,脖子拔得极高,一直保持着昂首挺胸的状态,叽叽喳喳叨叨个不停,就差把“春风得意”四个大字贴在脑门上了。

    杨汲虽然依旧话语不多,但面部表情已经不再是一副僵尸脸,兴奋的脸上透着一丝欣然自得。

    唯有章衡依旧如故,就算其高中状元、独魁天下,给人的感觉仍然沉稳随和,没有给人丝毫高高在上的感受。不论其他,单凭此点,就足以说明章衡能够被仁宗皇帝钦点为今科状元定有其过人之处。

    这同乡五人组唯独不见章惇。苏轼好奇地问:“子厚呢,今儿怎么没来?”

    苏轼不问还好,这一发问,林希、吕惠卿、杨汲三人皆是哭笑不得。章衡也是一脸欲哭无泪地说:“我这位叔叔昨日殿试放榜以后就不辞而别独自离开京师返乡了。”

    “什么!”苏轼和苏辙瞠目结舌,简直匪夷所思。

    章衡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我这位叔叔太过心高气傲。他虽然年纪比我小十岁,但辈分上是我叔叔。他觉得作为侄儿的我考中状元,他自己却只是二甲,情何以堪?所以便直接拒绝朝廷敕诰,返乡准备来年科举再考。”

    苏轼闻听,亦是哭笑不得,内心更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可是二甲啊!相当于现代高考全国前一百名的成绩。就因为自己的成绩不如侄儿,唾手可得的进士及第的功名不要了,朝廷利禄也毅然决然地舍弃了,可以说是弃之如敝履。这真是一位极富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奇人!

    由此可见章惇执拗任性的一面,其性格脾气古怪,有时做事难免极端。不过话说回来,章惇确实有高傲的资本。宋仁宗嘉祐四年,再次参加科举考试的章惇一举考中进士科一甲第五名,让人叹为观止。

    当日下午,张载和二程一起前来浴室院拜会苏洵三父子。双方先是相互道贺一番。从交谈中,苏轼得知张载和程颢会留住京师等待朝廷释褐授官。程颐也会长住京师静待来年的科举考试。

    苏洵也向张载说明了其父子三人的去向。其实昨日殿试放榜以后父子三人就已商议妥当。苏轼和苏辙皆已考取进士功名,苏轼会逗留京师等待朝廷释褐授官,苏辙亦会留在京师等候守选结果。苏洵也暂时不会离开京师,他需要耐心等待欧阳修向朝廷举荐自己后的结果。无论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还是给老师欧阳修一个交代,苏洵都不能离开京师。

    张载离去时,语重心长地对苏轼说:“子瞻,此时距离朝廷正式授职还有一段短暂的空闲时间,你我二人要多多走动才是。授职后你我地方为官,各奔东西,日后再见定然不易。”

    苏轼点头称是,其对于张载亦是赤诚相待,爽朗笑道:“子厚,这还用说!如你不弃,我天天皆可找你喝酒。”

    “哈哈!”张载无如奈何地笑指苏轼,“你啊你!”

    时光在指间流沙般消逝,转瞬又近两月。这段时日,苏轼兄弟俩和同年们时常聚会,彼此加深情感,算是殿试中榜者步入仕途前最为轻松惬意的一段时光了。

    五月三日,朝廷即将颁布本次科举选官规制条例的前一天。兴国寺浴室院突兀传出苏洵父子三人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哭嚎声稍缓后,二饼火速牵来马匹,急切找到林希交代几句后,二饼心急如焚地护着苏洵三父子离开京师,火急火燎地往益州眉山急驰而去。二饼望着悲痛欲绝的父子三人,内心亦是悲恸不已。

    原来这日苏洵收到十万火急的眉山家书:四月八日,程夫人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