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才

    面对着秦乐乐的夺命繁花小医仙却不为所动，端起金丝琉璃的茶杯淡淡的押了一口：“你凶我也没用，如实告知病情，是医者的责任。”她抬头与她对视，眼神坚毅，微紫的眼珠亮的吓人：“竭尽所能的医治也是医者的责任，必要时即使牺牲我的性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秦乐乐看到她的眼神，突然整个人就软了下来，繁花化为片片花瓣飘散，满天花瓣飘雨中，两个美人儿隔桌对视，一个眼中满是坚毅，一个眼中杀气泯灭，秦乐乐转身头也不回的出门，她怕让别人看到自己目光中的悲伤。“乐乐，你的脾气应该改一改了。。。还有，小白真的不错，不考虑下吗？”朱露喋喋不休的声音被她关在了门内，一同关在门内的还有一声轻不可闻得叹息。

    换好衣服的白芷，看到已经开车等在门口的秦乐乐，金丝的框架眼镜重又带上，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小香风连衣裙，这么一打扮，她仿佛又是那个他熟悉的秦乐乐了，昨晚的种种终究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吗？“上车！”然而秦乐乐瞥了他一眼，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对他说，冰冷的两个字一下子把白芷打回了现实，“袄。”白芷幻想破灭，原来昨天的事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虽然他自己在心里无数次否定这段记忆，可是现实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把他浇醒，白芷连忙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乖乖系好安全带，不敢多说一个字。林叔上前递给秦乐乐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小姐，路上小心。”秦乐乐接过对林叔说：“林叔，您挑衣服的品味越来越好了，连只狗穿了都能变成人。”白芷的一身衣服虽和他昨天穿的样式类似，还是白衬衣，黑色西裤，可是这一身做工精致，用料考究，剪裁得体，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跟他自己买的某宝货不能同日而语，连平日里没什么精神的白芷，穿上这身衣服都有了几分帅气。“谢谢大小姐夸奖。”林叔自豪的说，白芷虽知秦乐乐也算是在夸他，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啊，自己怎么就成狗了，好吧好吧，自己确实是单身狗，但是这话自己说没啥，从别人口里说出来还真是不爽啊，可是面对着平日装扮的秦乐乐，他却知道里面装着的可不是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他终究没敢说什么。

    二人正准备上路突然一道褐色的人影扑了过来，整个脸焦急的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五官因为挤压而扭曲在一起。“鬼啊！”白芷吓得大叫一声。“您怎么来了？”秦乐乐一看来人忙降下玻璃，白芷这才看清原来这人竟然是刚才餐厅里那个牛屎怪人，车窗一打开，一张油乎乎的纸卷就被扔到了白芷手里，伴随着那人有气无力的声音飘到白芷耳中：“送你。”白芷还没来得及道谢，那人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呦！”却是林叔又惊又喜的轻呼了一声，“白先生好运气，林先生可是半年都不曾作画了，请务必小心收藏。”白芷这才反应过来手里油乎乎的纸卷竟然是一幅画，小心的展开画纸，那是一幅内容极其繁复的室内油画，画里似乎是一个孩童的游戏房，房间里四处都散落着孩子的玩具，整个画面满的让人压抑，各色的颜料叠加覆盖，画中的孩童此时正跪在桌下一只手抬起桌子的一条腿，另一只手向前伸着，用力的去够桌脚下的一块拼图，被孩子抬起一脚而歪斜的桌子上只差最后一块就将拼好的创世纪，此时却是已经有一半滑落到了桌外，看起来摇摇欲坠，孩童却似全然不知，脸上满是拼图即将完成的惊喜与兴奋的神色，表情被被刻画得淋漓尽致，右下角有作者小小的签注，孩童的游戏，林幽，2017年7月9日。“林幽！”白芷看看秦乐乐又看看林叔：“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林幽吧？”林叔微笑点点头：“正是。”

    白芷身为设计师，各种展览时不时会去参观一些，画展自然是里面最多的，所以对一些知名的画家自然不会陌生，可是这个林幽，可不只是知名，他是被艺术圈誉为天才的人，刚一被发现就已经达到了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他16岁时以处女作《水中孤岛》出道，这幅清新飘逸的油画一经问世就让整个艺术圈震惊，不只是因为画中介乎现实与幻想之间的美丽岛屿，更因为他的画作运用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绘画技法，画中的颜料没有一丝涂抹的痕迹，仿佛他们本来就存在那无数年了一般，百年一遇的天才之名毫不吝啬的被加诸到他的名字上，无数业内人士纷纷好奇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辗转得到林幽的回答却是：“啊，我就是让颜料去到我想要他在的位置。”诸位画家一同在心中骂娘，这种场面话谁不会说啊，我们想听的可是更具体的东西，面上虽没说什么，心理对于这个早早成名的家伙却是多了几分不悦。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水中孤岛》中静谧美丽如同仙境的岛屿，也带给他们无穷的震撼，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好似见过这个地方，他们一度认为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当年甚至引起了一波旅游热潮，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拿起相机在现实中寻找，当时甚至举办过以《孤岛》为主题的摄影大赛，参赛作品数以万计，然而即使是经过无数次修图的摄影作品与那幅画放在一起，却都似乎少了一丝灵气，最后大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仙境实非人间所有，即使现在依然有人在朋友圈晒自己拍到的美丽岛屿并配以水中孤岛的标题，可见其影响之深。

    然而林幽成名虽早，他画的产量却是飘忽不定，有时一两年一幅画都没有，在所有人以为其江郎才尽，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的时候，他却是一夜连画五幅，那组被称为《月下的杀伐》的作品，画风奇诡，与他之前的绘画风格全然不同，讲诉的是圆月下两只魔鬼在漆黑的城镇厮杀最终同归于尽的画面，五幅画面一气呵成，让人仿佛亲眼见证了那恐怖震撼的一幕，画面大量的运用黑色以及鲜红极具视觉冲击力，尤其是其中的鲜红色，是一种之前从未有人调和出的颜色，如真正的鲜血在画布上流淌泼洒，有的同行嫉妒其名，甚至谣传他是以人血入画以某种邪教的诡秘仪式摄取看画者的心神，还有阴谋论者谣言这并不是他本人所画，实是有人代笔，各种猜测不断，然而真正的画家却能看出，两幅画虽然画风不同却都是采用林幽独创的那种绘画技法，应是出自同一人手笔无疑，于是一些或内心正直或纯粹为了蹭热度的画家又开始为其发声，就在这一波又一波的热议中，林幽虽未发一言也从没露面却是毫无争议的成了当代最炙手可热的画家，他作品的价格疯了一样的上涨，许多人一掷千金，却仍是一画难求，其中《月下的杀伐》几经转手，去年更是以5.6亿人民币的价格被张氏财团买走，这一价格已经打破国内绘画作品的成交价格记录，与毕加索的油画《拿烟斗的男孩》、文森特·凡高的《加歇医生的肖像》、鲁本斯的《殴打婴儿》、雷若阿的《红磨坊的舞会》、凡高的《没胡子的自画像》等，一同成为世界十大最贵名画。

    白芷看到这个签名的一刻，随手抓着画纸的手立刻变成了双手捧画状，林幽的画啊，我的天，那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我发达了！拿着这幅画还上什么班啊，我都能把公司买下来，白芷的嘴乐的合不上了，想着日后有钱人的日子口水都快滴出来，秦乐乐看他那样真恨不得上去一脚把他踹出车，心想这表情也太恶心了吧，“喂！走不走了。”秦乐乐终于压抑住把他踹出去的冲动呵斥道。“走走走。”白芷连忙把画小心的收好，心想哼我一会把画卖了，然后把钱摔在老板脸上，跟他说，你的公司归我了，想想就暗爽啊。秦乐乐真是受不了他那一脸贱贱的表情一脚油门踩出去，白芷猝不及防，脸差点没撞挡风玻璃上，刚刚调整好姿势，秦乐乐又是一个急转弯车子飞一般的在山道上漂移，白芷觉得自己有种做过山车的感觉，刚刚吃的早饭在胃里剧烈地翻腾，手连忙紧紧握住安全带，这速度可比昨天的出租车快了几倍不止啊。在秦乐乐的一路狂飙之下车子很快驶出郊区，进到城里车辆逐渐多了起来，秦乐乐的车速终于趋近了正常值，白芷好不容易按耐住自己胃部的不适没有吐在车里。车速一慢下来，车里顿觉寂静，白芷突然发现，这竟然是自昨晚那事之后，他第一次跟秦乐乐单独相处，有别人的时候还好，而现在就他们俩在车内的封闭空间里，白芷瞬间觉得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了，之前被朱露插科打诨，他还能随便应付下，可是此时他要是一路不说话似乎更加尴尬，“那个，这么珍贵的画，真的送给我吗？”白芷不知道该说啥随便找了个借口开口。“恩，林先生说一不二的。”秦乐乐不看他继续开车，“那，那我卖掉也可以吗？”白芷试探得问。“恩，随你处置。”秦乐乐依然不看他只是淡淡的说。尴尬，白芷觉得越说越尴尬，“那个，你家里看上去挺有钱的啊，为什么还要来这个小公司上班？”白芷再次试图寻找话题。“哥哥说，想让我像个普通人活着。”白芷忍不住在心里揶揄，啥子普通人，在家老老实实过有钱人的日子多爽啊，要是我这么有钱天天吃喝玩乐还上什么鬼班，这种有钱人的思想他真的不懂。然而他没看到的是秦乐乐眼中淡淡的忧伤，可能在他心里活着就是唯一的难题，他觉得有钱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不快乐呢，如果他卖了画拿到了钱，然后可以在北金市二环内买一套自己的房子那他肯定会活的很开心，远在家乡的父母也会觉得颜面有光吧。“昨天的梦是个魔术吗？其实我根本不会死是吧，你们只是在吓唬我，就像愚人节那种玩笑，只是愚人节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而你们忘了翻日历。”白芷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闹剧然后他们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甚至林叔还对他照顾有加。“你是不是觉得死离你很远，其实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而下一秒死的可能就是你。”“我只是一个上班狗，每天两点一线，偶尔锻炼身体，目前体检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中国人均死亡年龄78岁死去。”“不出意外的话。”秦乐乐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句，“火鸡在感恩节到来之前也以为自己会一直活下去吧。”白芷一愣，双手不由自己的握紧了双肩包，包里的木盒膈疼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