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繁体版

第八十二章 大足新潭(上)

    武荣州刺史为无为,府衙轻松,几乎没有必做的公务;刺史公关心来往客商,关注西域局势。泉州离洛阳、长安太远,得到的都是很久以前的旧闻。虽然不好明讲,包括刺史在内,从官吏到商贾再到普通百姓,都清楚一个事实,西域倒霉,南安的生意才会好。

    商贾多,找刺史办事的也多。刺史开明,能帮尽量帮,不惜利用《垂拱格》的漏洞。无为吗,当然是规矩越少越好;朝廷法度,必须遵守,却不妨使用另一套,似是而非的解释。商贾送礼物感谢,刺史拒收,失望之际,一幕僚私自代为收下,两人会心一笑。商贾以为刺史装模作样,实际上,刺史确实不想与商贾交往,这是官场大忌,宁可与田舍夫交往。

    刺史不解,问幕僚:

    “为什么?”

    幕僚笑咪咪地回答道:

    “商贾眼里全是生意,包括官府帮他们办分内之事。既然是生意,必须付钱,不付钱,他们不放心,认为没成交,你的心白费。”

    刺史明了其中的道理,反问道:

    “礼物怎么处理?”

    幕僚明白什么意思,回答道:

    “作为捐赠吧,修路、修渠、修堤堰,用钱的地方太多。”

    刺史无奈,只好如此。幕僚不会胡来,将无数商贾的礼物转为民间捐赠,用于改善南安环境。幕僚明白,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形成事实上的贿赂。官场上的事,可大可小,全靠刺史公自己的底蕴;有了政争,而且势弱,收礼之事必定引来攻击,谁在乎礼物去向?做工程时,官府出面、出钱,外加民间捐赠;幕僚运用各种方式,让一部分钱流出,由几个幕僚、刺史家人分润。刺史真糊涂还是假清高,清不清楚私下的小动作,幕僚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建什么呢?”

    刺史公问,幕僚回答道:

    “先建寺庙。”

    “为什么?”

    刺史公不解,幕僚解释道:

    “寺庙免税,又有田产,可以收留那些人丁不旺的百姓。遇到灾荒,还可以帮官府赈济。这才是藏富于民,和上敢带着钱财跑路?”

    于是,南安四处建寺庙,有释家、摩尼、经教寺庙,还有大食法庙。刺史、县令齐动手,大片田产归于寺庙;反正不交税,多多益善。

    一批商贾携家眷、财货到南安。西出函谷的商道伤了他们的心,找不到机会不说,整天担心,来自于官兵、盗匪、蛮夷的无妄之灾,决心到南安安家落户,发誓再也不走西域。他们带来消息,久视元年(七零零)秋七月,西突厥围攻碎叶城,直到九月才平定;这意味着,商道至少中断三、四个月。商贾也没办法,走商西域就是这样,处处艰难,大量的时间、金钱,花费在无效的等待。又有传闻,东突厥掠陇右诸监马万余匹。总之,西域不太平,吐蕃、西突厥、东突厥,都不安生,都想啃大唐这块肥肉。

    中国的人口就那么多,粮食之外的产出有限。西域生意好,其它地方凋零,天之道。刺史公如此无为,以至于权力极限;此后的一切,看商贾搏命,听天由命。

    大足元年(七零一)初,南安的商贾见顶,很难再有增长。刺史及官吏明白,官府的立足点终究以人为本;没有丁口,州也罢、县也罢,都会裁撤合并。

    洛阳南北市繁华,除了香行,少有人关心武荣州,都把注意力放在西域。西域兴,则长安、洛阳兴;才会有南北市的繁华。追根溯源,洛阳会为西域守军喝彩,大骂吐蕃、西突厥、东突厥,恨不得自己持刀上阵,保商道昌顺。西域战起,影响商旅,那些怀揣金银,准备购货的行商,听到消息必定暂停;等战乱平息,谁知道他们会光顾哪家店铺。

    二掌柜李始历经千辛万苦,终得伙计认同。无它,自走马上任,店铺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水涨船高,伙计收入高,自然佩服掌柜;大掌柜及背后的股东,收益颇丰,同样另眼看待。香料不同彩帛,原料来自四夷,经过加工,销往中国各地。西域通,长安乃至关内重新兴旺,大量的洛阳香西出函谷,运往关内。

    新一代掌柜都是读书人,按郑家的说法,这些普普通通的学子,比他家老祖宗学问好。时代如此,依旧没有机会及第。学识渊博的商贾,沾染的文气更多,对衣食住行的看法,完全不同于老一辈,这也是非要用年轻人的缘故。老一辈不理解、不清楚,现在的读书人喜欢什么,年轻能花钱的一代喜欢什么,只能让位给懂客户的人。

    李始生意好,并非全靠运气,眼光更重要。伙计不会操闲心,想掌柜之所想;做了掌柜,不由自主,天天想、夜夜思,怎么将货卖出去,怎么做才能卖的更多、更好。现实与理想比较,原来货物有那么多缺陷,以前怎么没注意?牵涉到作坊,李始还是忐忑,下了几次决心,才鼓足勇气,弱弱地告知掌柜王元翼,自己的想法。

    王元翼心想,等你说句话真难,这都多久了?架子还要端,威严不能丢,很严肃地与李始探讨,提出的每个问题。严厉训斥后,无奈之下,选中其中几款,告诉李始:

    “咱家实力有限,不是无穷无尽;有想法是好事,但先要想清楚,再选择性尝试。”

    十出一总是有,花了大笔钱,推出大量新货,其中某款不错,其它平平。尽管如此,还是受到夸奖、训斥,花钱太多,效果不显著。改的多了,效果自出。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毛病一直没变,穷讲究;从南市的高档货,到北市的大路货,同样的眼界高。有了新鲜货,这批人先试。李始发现,别的店铺也一样,不断推出新货;店铺之间,又互相借鉴、偷师。其结果,争雄态势不变,本应惨烈厮杀的情景却未出现,反而东西越来越贵。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也许,这不是掌柜应该想的事,涨价不好吗?

    安僧达老了,安生读了几年书,觉得实在无聊。经过不懈努力,那些进士及第要读的书,每个字都学会,总是不理解。有人说,读书百遍,其意自现。有些书,为了记住那些比香料还复杂的字,读了不止百遍,也没现其意。不读了,还是向往捣腾香料的日子。

    几年不到作坊,底子还在,却发现,无从下手;问二老婆,同样不清楚。康惠澄离开前,定了一套新规矩,初衷为了少赚钱,让别人包括伙计多拿些,分散自己钱多的压力。谁知道,货变的更好,价钱变的更低,伙计收入更高,自己赚的钱不但没少,简直超出想象。安僧达不明白,不想赚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送钱来?带着疑问,走了一趟南市,看各行各业;自己呆家里几年,什么都没变,客人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