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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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孤儿寡母

    迁徙的路途艰辛,有银子开路,只能消除人为的障碍,消除不了气候、水土、瘴疠、蚊虫的威胁。岭南湿热,除了山林,就是水,找块落脚之地都难。谁都没办法保证,活着走过这些看似无害的区域,一切都要看运气。刘德等数十人死于路途,李怀璧命大,被折磨的半死不活才到达安南。

    安南比漳、潮州野蛮,本地人、客人对外来人极不友好,三方的关系十分紧张。银子开路畅通无阻,两家人顺利安顿下来,找到一块栖息地。按照旅卦提示,李怀璧买了一批本地人、客人奴婢。接下来要做的,无非这块大地上延续了无数年的传统,垦荒、修渠、种地。收获第一批粮食的时候,带来的银子终于花光,从此以后,两家人与奴婢相依为命,开启另一段求生之路。

    几年前,北市小巷里搬来一户三口之家,年轻主妇、女婢、幼子。这家人不是大富之家,却不缺钱花,人们猜测,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外室。最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这家人变的窘迫,先是变卖一些贵重器物,后来,女主、女婢不得不接些女工,维持生计。

    一些混混看到机会,寻隙欺辱,却被无名人打,有的甚至被打得离开北市。一天,年轻主妇愁眉苦脸,拉着四岁多的男孩,沿着十字街向大槐树方向走去。平常,这母子很少一起出门,众人都猜测,他们要去做什么?走到老仙的卦摊前,妇人停下来。老仙一如往昔,不会刻意关注任何人,视野也不会放过任何路过的人。年轻妇人没等到老仙的招呼,怯怯地问道:

    “道长,能不能帮孩子算一卦?”

    老仙这才收回目光,仔细打量眼前的母子。一手拉过小孩的手,一手抚摸着小孩的头,老仙问道:

    “孩子姓什么?”

    少妇回答道:

    “姓李。”

    老仙叹口气,问道:

    “你确定!值得吗?”

    少妇有些愤怒,又有些释怀:

    “他们家不认我,不让我们母子进门。哼!老天有眼,把他们全都发配到安南,这就是现世报,活该!不过,孩子是他们家的种,还是要姓李。道长,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就是想知道,孩子的命好不好,长大了能干什么?要是有做官的命,我就是累死,也要供他念书。”

    老仙太息曰:

    “还是不要算了吧,没任何好处。这样,你借居到孙圪垱郑家,孩子可以在哪里读书,你和婢女可以做些杂事,也可以到织染坊做事,总能活下去。”

    少妇欣喜,说道:

    “太好了!谢谢你道长,住在北市,日子实在难熬,我明天就搬去孙圪垱。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我不想他记得以前的名字。”

    老仙摸着孩子的头说道:

    “那就跟着孙圪垱的辈分走,叫李始吧,重新开始。”

    孩子的父亲名李谏言,祖父名李怀璧。

    李氏一家三口来到孙圪垱,归入郑家,女人做织绣,孩子读书。郑玚已经退休,做起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勾当,教书的是他儿子,郑峻。据郑玚自己卜算,以玉为名太娇气,不够阳刚,所以将儿辈定名为山,希望命硬一些。

    孙圪垱的学子与以前一样,半耕半读;五岁的李始,也不能免,每天吃过晨食,到郑家学舍,练武、读书、写字,餔食后下地干活。干活就有收益,李始年幼无力,养活不了自己,聊胜于无。

    孙圪垱纯朴,也免不了拉帮结派,一起上课,一起玩耍。李始年幼,又是外来人,无帮无派,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自己跟自己玩。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小孩也不例外。李始弱小,也免不了招惹到别的孩子,经常被揍。郑峻做师傅,看到了会用戒尺管教。小孩顽皮,不可能一直跟在后面,大部分的打闹实际上没人管。孩子打闹,大多家长不当回事;李氏不同,每次看到儿子被打,认定被欺负,总会带着儿子去找别人家长,直到家长将欺负人的孩子揍一顿,才肯罢休。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李始慢慢长大,却看不到养活自己的哪一天。李氏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细嫩的手早已粗糙。

    对着模糊的铜镜,摸着自己的脸,似乎皱纹又多了一些。皇家富有天下,养生的法子多,也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六十多奔七十的人了,也该知足。武太后猛然想到陈子昂的奏疏:

    “臣窃观当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故扬州构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纤尘不动。陛下不务玄默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失其望,臣愚暗昧,窃有大惑。”

    真是书生之见,不知世道险恶;要不是百姓牵挂自家的私田,天下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他要是看到裴炎的跋扈,一定不会这么写;还想行霍伊之事,真是发春秋大梦!以后怎么办呢?武太后突然想起进皇宫前的往事,自言自语道:

    少女真好,如花似玉;可惜可叹,过去就是过去,回不去了,富有天下又能怎么样?对了,还有那个通远市的假老道,骗人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有趣。说什么来着?囚犯太多,牢狱太小装不下,断案要快、准、狠。呵呵!看来,周、索之流很不错,称得上快、准、狠。山上有火,旅。哼!熊熊大火,这么说也对。那就烧吧,把大唐这座山烧的干干净净,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李哲不成器,连裴炎都制不住;李旦更是唯唯诺诺,大权交给你们,我们家不得让人欺负到死?还是让你们的老娘我来管吧!

    大火同样烧到武德县,从县令到小吏,一个都没放过。上行下效,当今天下,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简单到只需一封不具名检举信。阎庚也被叫到县里,再三盘问,皮都脱了几层,才确认无事。妻子王老女评价:不是你廉洁奉公,而是我们家太穷。

    天真热,虽然常年下地干活,已经习惯,还是觉得干渴难忍。拄着锄头,喝口水,阎庚太息曰:

    “苟富贵,勿相忘!”

    旁边的奴婢没听懂,问道:

    “阎君,说什么呢?”

    阎庚醒过来,自嘲道:

    “没说,什么都没说。”

    奴婢继续干活,嘴里嘟嘟囔囔:

    “阎君怎么了?是不是得了疯病,老是自言自语,说些听不明白的话,问他又不解释。”

    御史刮地三尺,心满意足地走了,新县令上任,衙门少了一大半人,公事无法办理,怎么办?从县里招募一批识字的人填补空缺。阎庚是人才,被县令请回县衙。既然是人才,就要尽其能;特事特办,品级仍旧是吏,兼任八品主薄。同僚戏谑为:同主薄八品。朝廷宰相多,品级不够怎么办?同凤阁鸾台三品,其实可能只有四品甚至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