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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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运气,还是运气?(上)

    到白鹿山拜佛是州府行为,与便服出游不同,贾刺史敦实坐轿上山;年纪太大,勉强能够行走平原,实在难以爬上山路。一众僚属、奴仆,展开仪仗,前呼后拥;沿途佛寺列道相迎,仪式隆重。诸隐士终于等来兔子,翘首以盼,送上自己的道德文章,期待刺史青睐。同级官员之中,贾敦实缺文彩;没成想,本届隐士更差,不但言之无物,连花团锦绣都做不到。无奈,只好瘸子里挑将军。

    一路走去,遇到张仁亶,文章如凉白开,没滋没味,还不如井水来的爽快,看过前两句不想再看下一句。贾敦实眉头紧皱,问僚属:

    “人选是否足够?”

    贾敦实老眼昏花,看不清面前的青年;僚属觉得器宇轩昂,异于他人,答曰:

    “贾公,最好多选一些。”

    贾敦实点点头,强忍不适,继续读下去。果然是凉白开,没有生僻字,没用典故,平铺直叙,简洁明了,通俗易懂。对贾敦实来讲,做了一辈子官,阅人无数,褪去繁华复归于平淡,并不在意锦绣文章,反正自己也写不出。没有经历过官场磨砺,这些白板青年能写出什么有内涵的东西?文章的意思本身,并没有任何意思,重点看,头脑是否清醒、清晰。眼前青年,是不是人才,现在还不清楚,给机会,略加培养,至少抄、写的文书能让人明白,比富丽堂皇更有用。

    回程热闹,刺史仪仗后,跟着一些破衣烂衫,沿途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清楚的人讽刺道:

    “真没见识,那是烂衫公卿,听说比白衣公卿还厉害,以后都是一等一的官府人。你们算什么?地上的爬虫,竟敢笑话人家天上的星星,不怕遭雷劈?”

    张仁亶换上浅青官衣、鍮石带,成为怀州录事,从九品下。怀州府衙有品级的官不多,二十二人;能指使录事的上司有:刺史,从三品;别驾,从四品下,由诸王子为之,虚职;长史一人,从五品上;司马一人,从五品下;录事参军事,从七品上。张仁亶明白,自己比芝麻官还小,抄书匠而已。好处是,能接触到各类公文,不牵涉利益,没有党争,相对安全。

    在北市,张仁亶与大槐树下的老头混在一起,关系融洽;进了官场,有老父多年的教诲,寒门子弟,不要与同僚过多交往,不但没用,还容易陷入党争。所以,张仁亶很少与同僚、上司来往,每天忙完公务,回家读书。在官府,抄书匠没有多少存在感,没人在意,很多官吏见面认识,并不了解。时间久了,张仁亶从公文中熟知每一位品级官吏,也从字里行间,读出他们的诉求,官府的龌龊,彼此的恩怨、纠葛。

    从九品每年禄三十石,月俸一千五十钱,食料二百五十钱,杂用二百钱;职分田两顷,张仁亶怕麻烦,不想打理,没要地,每亩给粟两斗。可以说,不去学贵人的样子消费,衣食无忧。那些力求上进的官吏,需要应酬,这点俸禄确实不够挥霍。房子也没买,租了一座小院,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帮忙干杂活。

    尽管贾敦实强力约束官吏,惩处贪腐,严禁扰民。实际上,抓到的都是小毛贼,真正懂经营的根本不留把柄。张仁亶从文书中读出一些门道,而阎庚运气更好,亲历官员捞钱的无上法门。贾敦实不愿扰民,没有大动干戈;县令有自己的诉求,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想尽法子经营自己。

    王老头在乡里有些威望,不是乡老,胜似乡老;乡长经常绕过乡老,找王老头出主意。这次来王家,商量鸡蛋与鸡的买卖。县令巡查乡里,问乡长有没有逃户,为何田亩数几年未增?哪里会没有逃户,除了王家人丁单薄,实在没办法取巧,其他人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乡长指天发誓,肯定没有。县令不是傻子,武德县属望县,随便计算,都能估出每年增加多少人口,又会增加多少中男、丁口。乡长内心忐忑,县令却没有继续追问,放下严肃的表情,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问起鸡与鸡蛋:

    “鸡卵一钱几颗“

    乡长答曰:

    “三颗。”

    县令让随从取一万钱,要买三万颗,嘱咐乡长:找人把鸡蛋孵出小鸡,养起来,长大后下的蛋全部孵小鸡。如此这般,三年后全部卖掉换钱。乡长很有意思,问,养那么多鸡,没地方怎么办?县令随手一指,耐心地说到,在前面那一块坡地养。这块地轮耕,长满荒草。乡长继续提问,这块地属于登记在册的地,不耕种也要交租。县令不耐烦地说到,再开一块荒地,反正以后人多了总要开,晚开不如早开。这就是交易,不查逃户、不丈量田亩,用钱来换;附带开荒,多少有些政绩。

    乡长来王家的意思很明确,怎么办?阎庚心里想,无非两个办法,其一,算好账,三年后直接给钱;其二,按县令的说法,找人养鸡。王老头没直接回答,问阎庚怎么办好;阎庚没想那么多,开口说道:

    “按县令的想法做,不会有错。”

    王老头也不知道想什么,将阎庚的话转述一遍,乡长惊讶:

    “真养,谁来养?”

    王老头笑呵呵地指着阎庚。乡长不管那么多,直接将钱给阎庚:

    “阎少君,这是我们乡头等大事,要认真对待,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

    阎庚着急,不想沾身;王丈人只是笑,不说话。没办法,只能接招:

    “乡长,还是需要您老出面,借老母鸡、买鸡蛋,找帮手。”

    乡长找来一群十多岁的少年,给阎庚做帮手。阎庚父做牲畜牙子,养驴、养马还知道一些,哪里懂养鸡?好在妻子、岳母都懂,但谁也没养过那么多鸡,不知道该怎么养,只能自己摸索。到底在北市混过,还是有一些路数;阎庚找各村的养鸡能手,询问心得。养鸡成了乡里头等大事,人人重视,各家老妇人都不藏私,轻松总结出乡里最基本的经验、窍门。阎庚很有成就感,站在小土坡上,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

    阎庚夫妻带领众少年,到林子里砍树,在荒地搭起无数大围栏、小围栏。这是乡党的经验,将鸡隔离成小群,可以防止鸡瘟。又搭建更多的鸡窝,附有下蛋、孵小鸡的地方。乡长怕麻烦,没有借鸡蛋,直接借老母鸡以及相应的公鸡,阎庚的任务从养鸡开始,而不是孵小鸡。没有那家愿意用粮食喂鸡,只能让鸡吃地里的草籽、虫子,还要防止蛇、黄鼠狼等小动物偷鸡,以及大动物袭击。总之,看起来简单的养鸡,实在不简单。阎庚不再踌躇满志,整天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