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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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石城酒楼(上)

    客船渐渐远去,三人依旧没有离开,不时挥手告别。直到看不清船帆,张仁亶打破静默,叹口长气,说道:

    “我也要离开了。子安没收获,我的收获不小;混迹市井几年,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人生。我要去白鹿山潜修几年,阎大郎,跟我一起去吧!”

    阎庚糊里糊涂地点点头说道:

    “好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郑玚老气横秋地说道:

    “我老了,无所谓了,你们还年轻,好好努力,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苟富贵,勿相忘。”

    阎庚皱皱眉:

    “很老吗,我怎么看不出?”

    三人分道,阎庚跟着张仁亶走回北市,不停地打探:

    “张兄,白鹿山在哪里?”

    ......

    王勃因失望而去,张仁亶因追求而去,阎庚不知道为什么而去,真的是道常无名。有人走,就有人来,因为天后、天帝在这里。知道大唐的人都知道,得到这二位天的青睐,人生少走曲折路,这中间的断头路却被选择性忘记。

    波斯王卑路兹的兄长阿罗憾,很早就因为失望,被邀请到大唐做官。几年前,被任命为诸藩招慰大使,出使拂林国(东罗马帝国)。当卑路兹带着波斯的遗老遗少来到洛阳时,还没有阿罗憾的音信。

    波斯帝国(萨珊王朝)与拂林帝国(东罗马)相爱相杀几百年,尤其隋朝时期与唐朝初期,两大帝国之间的纠纷不断、战事不断。有需求就会有商道,战争也不能阻止人们购物的渴望;东来西往的商人们,不得不将贯通大陆东西的商道南移到大食,一片帝国贵族看不上眼的沙漠地带。从此,大食成了商贸中心,富商大贾层出不穷。两大帝国也觊觎这里的财富,时不时冲进去,劫掠、敲诈那些富有的部落。

    富商们并不觉得被劫掠,而视为缴纳保护费,真正受苦的是部落里的牧民与奴隶。凡圣贤必出于乱世,一个微不足道的大食商人,经过苦难的思考,顿悟出无上大道,一手高举《古兰经》,一手挥舞弯刀,高喊着:无论贵贱,入我教者皆兄弟,仅仅用了二十多年时间,统一大食各部落,建起一个****的帝国。

    帝国的继任者哈里发,不满足于生活在沙漠地区,开始向外拓展,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未来的兄弟,首当其冲的是波斯帝国。太宗时期,卑路兹的父亲伊嗣俟向大唐求救;当时,朝臣对是否保有安西都争论不休,那有实力帮助更遥远的波斯?波斯战败国灭,卑路兹再次求援,天帝派人册封卑路兹为波斯都督府大都督,后改封为波斯王。很不幸,还是不能抵御大食帝国的进攻,只能带着家小、遗老遗少,来到洛阳;当然,还有数不清的财宝。天帝、天后怜其孤苦,赞叹其复国之精神,封为右威卫将军,允其波斯人在立德坊、修善坊定居。

    修善坊离南市很近,立德坊距离北市很近。落脚之后,卑路兹带着儿子泥涅师游历洛阳,不经意来到北市大槐树下。这里真是奇景,一群快要进棺材的老头,竟然大言不惭地话说天下大势;卑路兹被话题吸引,听的津津有味,有种加入话题的冲动。听过数个话题,卑路兹有些落寞,难道,我的万丈雄心,我的奋斗,仅仅是大槐树下的闲话、笑料?

    想想也是,出生在豪华的宫廷,却没享受过皇宫的奢靡,从小颠沛流离,背负起复国的重任。在自己手中,国土不断被侵蚀,连最后的都督府也被占领。看得出,没能找到梦中的辉煌与富贵,客居洛阳的遗老遗少很失望。卑路兹摇头苦笑:

    “复国?哼哼,真的是个大笑话。”

    转头对年轻的儿子说道:

    “泥涅师我儿,父亲老了,你还年轻,复国的大业就看你了!”

    泥涅师迷茫地点点头,复国?我?离开大槐树,碰到一个自来熟的康国商人,康惠澄,泥涅师才从迷茫中醒来。

    康惠澄最近很悠闲,经常出来散步。看到一群波斯富贵人,基于职业习惯,走上前去攀谈,交换信息。在遥远的洛阳,怎么说都是家乡人,打心眼里面感觉到亲切;通过交谈,发现是曾经的宗主国,波斯的国王与王子,康惠澄顿觉自己的身份有所不同,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身高都比平时高那么一些。

    经过快速的发展期,晓月店的生意进入平坦期,没有明显的突破口,也不会因为一批波斯人就会改变。唯一的新业务是几款泉州茶叶,想要推进市场,靠的是时间,短期不会有什么收益。货源稳定,伙计稳定,流水稳定,康惠澄整日无所事事,突然觉得有点累。多年的辛苦涌上心头,多年的劳累布满全身,总是想休息,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干;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似乎什么事情都很无聊。

    几个月睡生梦死,康惠澄觉得全身锈迹斑斑,筋骨都有些许退化,似乎不活动全身不舒服。于是,每天除了固定吃、喝、拉、撒、睡,再花费一定的时间,出去散步。散步也是漫无目的,随心所欲,跟着感觉,随着人流,不自觉地走过洛水,走过堤堰,走过铜驼巷,走过柳树、桃花。取道安喜门大街,转向宣仁门外大街,走过北市大槐树。走进思恭坊,走过清化坊、立德坊。兜一大圈子,回归南市。几天后,似乎腿脚觉得圈子有些大,行程被无意更改,堤堰、柳树、桃花,清化坊。

    石暮雨终于活成人见人憎的样子。也不是所有人都憎恶,洛阳少年仍旧喜欢石暮雨,喜欢这个给自己带来快乐的莫愁坊妈妈;妈妈手下的舞女熠熠,歌女璀璨,节目总是让人耳目一新。这是个金、银横流不见铜板的世界,一切向金银看齐。莫愁坊自有规矩,妈妈也有妈妈的规矩,其权利、其利益不可剥夺,而妈妈对手下的女儿也有着无上的权力,这种模式造就了莫愁坊的繁华。

    花无百日红,偏偏石暮雨是个异类,不但比作舞女的时候红,而且经久不衰,有些发紫。这样的人,自然而然,成了同行妈妈的敌人,成了莫愁坊的蛀虫,成了当红女儿更进一步的障碍。因此,莫愁坊里人见人憎,整天被仇视的眼光包围。石暮雨很难受,却不接受,这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小世界,嫉妒?那就嫉妒吧,有本事剥夺我的世界,又没人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