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睁开眼睛，眼中满是红丝。

    乌尔刚欺软怕硬，又是莽夫一个，若不占人多势众，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那乌尔奇却是又阴又坏，他先以过分的要求僵住洛轩等人，随即降低要求，这么一来，连洛轩也要觉得他的提议十分的“合理”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三长老洛亮点了点头，“洛瑾，给人家磕头赔礼吧，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洛家无关。”

    洛瑾目眦欲裂，右手紧紧握住了刀柄，但见洛亮、洛轩等人目光躲躲闪闪，乌尔家和其他家族的众人均是满脸得意与期待之色。

    那神色令他很不舒服，几年前他在街上看到有艺人抓到了一只一级妖兽通灵猴，用鞭子狠狠地抽它，让它满地打滚，或跪下、或翻筋斗、或伸手做乞讨状，旁观众人便用这样的神色看着它，不时发出几声快意的笑声。

    现在，在人群中间挨鞭子的是自己了。

    “欺人太甚！”洛瑾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每一个字上都涂着鲜血。

    他满腔恨意，恨乌尔家的咄咄逼人逼到自己不死不休的恶毒嘴脸，恨爷爷为什么常常出门留下自己无人可靠，恨上天为何早早地夺走自己的父母让自己饱受欺凌，更恨自己为何如此弱小，只能有屈服和死两个选择。

    “磕头吧。”洛轩也点了头，这的确是息事宁人的最好方式。正面与乌尔家对拼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牺牲的也只是洛瑾而已。真正代表洛家脸面的大少爷，可是自己是亲生儿子洛瑜啊！

    “磕头吧。”洛琼小声地道，看到乌尔家气势逼人的样子，他就打心眼里觉得害怕，而和他持有相同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磕头吧。”

    “磕头吧。”

    ......

    这样的声音多起来了，他们仿佛在期待洛瑾拯救自己，尽管这方式与传统意义上的英雄行径并不相同。

    “磕头吧。”乌尔家和其他家的人也道。他们已给了洛瑾最好的选择，并“善意”地劝他走上这条道路，尽管乌尔刚并没有打算在洛瑾磕头之后就放过了他——猫捉到老鼠后一定要玩弄几遍再咬死，却终不会放过老鼠的。

    “刷——”

    洛瑾抽出了短刀横在颈上，泪水却不禁流了下来。

    他刚刚十五岁啊！

    几年前被乌尔刚打下粪坑的时候，他宁死不屈，除了一股子坚强高傲之气外，还因为那是正面的战斗不敌，也因为自己相信可以爬上来的缘故。

    但今日，却没有任何变数，这是个更大的粪坑，旁边没有任何石头土块能让自己攀上去。

    不磕头，就死。

    他不想死，他还要亲手干掉欺凌自己的家伙，干掉草隐者和天平仙道救回奶奶，还要拥有更高的修为，去见识一下真正的世界......

    但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比生命是更加宝贵的。

    “哈哈哈，他哭了！他哭了！别怕，别怕，我们又不会伤你！”乌尔刚等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乌尔丽塔等高手冷冷地环视着自己，他的到带不走任何人的性命，除了自己。

    洛轩心头一震，待要出手阻止，忽然想到，洛瑾马上就要一十六岁，到了可以继承遗产的年龄，如果他现在死去，那么自己既能吞下哥哥洛城的遗产——那家大酒楼的契约和大量金币、灵药，又除了这个自己素来讨厌的家伙，更能找到理由暗中对付乌尔家族，心头竟平白冒出一股喜悦。

    两位长老也并不加阻止，尤其是洛明。他这一脉眼看日渐衰落，自己的孙子洛琼天赋尚不及洛瑾，虽然死的不是洛瑜有点可惜，但洛瑾若死，也可以算是削弱了洛明一脉的力量，不由得喜上心头。

    “洛瑾......”洛瑶轻轻地叫了一声，她其实本心并不那么讨厌洛瑾，反而颇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和其他纨绔子弟们不一样的地方，但她的力量终究是太过微小了。

    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重重地拍在洛瑾的脸上，没有丝毫柔和，没有丝毫温度。

    乌尔家以外的小家族众人中，大多也是乐意看到洛瑾死掉的，他们在生意、地位上受这些大家族欺压已久，不由心中感到了一阵复仇的快意，即使有少数人觉得未免有些过分残忍，却也不敢违背乌尔家的意思。

    乌尔刚和乌尔奇嘴角几乎快要咧到后耳根去了，这个八九年来都没啃动的硬骨头，终于要在这里折断了。

    他们几乎要感谢秦若木狠狠地痛打了他们一顿，这才让他们有机会先干掉洛瑾，等到日后再找机会对付这个天级。

    洛瑾，只是他们开胃的前菜而已。

    又是那样期待的眼神，期待自己扔下男人的尊严给他们下跪磕头，期待自己当场颈血溅地。

    “士可杀，不可辱！”

    洛瑾的目光，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如同钢刀一般扫过，狠狠地点了点头，仰天大笑了几声，手腕一用力，刀锋便向自己颈中割去。

    这个罪人就要死去了，罪名是活在这个世上。

    但乌尔刚还是失望了。

    便在此时，一道白光从旁侧飞来，正点在洛瑾的匕首上，登时将它震飞出去，钉在了地面的青石板上。

    洛家的成名功法，君阶二星的不传之秘，混元一气指！

    洛扉左手食指点出，一道灵力能量射出，虽不掺杂任何属性，但劲力纯正刚猛，虽然洛扉修为不深，但这一出手既快且准，不愧洛家嫡传绝技。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洛扉身上。

    “洛家的老废物救小废物，真是同病相怜呐！”乌尔家的一位长老刻薄地道。

    洛扉不理，这个平日里受尽白眼的花花公子、最不上进的男人，此时却挺身走到了洛瑾面前，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洛瑾一呆，登时犹如醍醐灌顶，猛地醒悟，自己今日一死，更是顺遂了乌尔刚的心愿、洛轩的心愿，能为自己流泪的人没几个，为自己的死而开怀大笑的人倒有不少。

    自己还不能死，绝不能死。

    自己还要好好地活下去，修到更高的境界，以绝对的实力夺回自己今日失去的一切！

    “多谢了，三叔。”

    洛瑾的神色忽然不再那样悲愤了，而是换做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淡然。

    他当众跪了下来，给乌尔刚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