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梦沉
繁体版

惊蛰

    惊蛰,万物出乎震。

    清晨里,雾气笼罩着平溪山,山下小镇的人们也从昨夜的清梦中回神。农夫开始下田耕作、街摊小贩开始叫卖、妇人起身梳洗织布缠桑、学堂中也响起稚嫩的圣人言论,一切都如往常。平溪山不是什么名岳大川只是江南道一隅的偏僻小山,小镇不大但却比一般县城还要繁华,这得益于小镇世代的制窑手艺,小镇产出的瓷器在王朝内都小有名气,甚至在皇城王朝之中达官显贵府邸都藏有小镇窑器。

    日上高头,阳光照破了晨雾,在平溪山腰上坐落着一座道观,道观很小称不上山中静谧处,甚至可以算是破旧,但在道观内布置还算是“规矩”。可能是太过于拮据,观内大殿仅有两张椅子,一张供桌。殿上供奉的三清雕像色彩褪去,露出里子,原来是泥塑的。整座道观最值钱的物件可能就是那供桌上摆放的不知年月的青铜香鼎,此时在香鼎前有一位小道士手持三柱清香,在头顶、胸口三停三拜后,将香插入鼎内,双手掐诀再拜。礼毕后,小道士转过身来,身着青色道袍,头上挽着道髻,别有一柄桃木簪子,直行走出殿外,下山而去。

    小道士姓白,名杜,是师父所取,取自明开夜合花,意在白杜此生平平淡淡、返璞归真。一炷香后,白杜行至山脚莫约看见小镇轮廓,白杜脚力尚行,这得利于与师父每日练功吐纳,抱守丹气。白杜面容清秀、身材修长,自被师父抱上山来已有一十五年,而修道已有一十二年矣。此时白杜一身衣着,若是外人看来肯定不禁赞叹一声如此俊俏的小道长,可若正经修士见到白杜此时穿着多半会皱着眉头,道一声不合礼制。也不外乎别人诟病,白杜如此年轻,又不是正统授篆道士,理应不该如此穿着。但平溪山地处偏远,方圆几里也就一家道观,在白杜师父羽化后,原本两位道士也只剩白杜一人,小镇居民也不在乎,这位山上的小道长是否符合正统礼制,只当在老道长仙逝后,白杜继承其衣钵传承。道观平时并没有什么香火,白杜和师父两人正应了大袖满清风,老道走后也没有给白杜留下什么值钱物件,唯一留下的只有此时仍摆在供桌上早已泛黄的《太上感应篇》,白杜平时便靠从山上采药去镇上售卖,给镇上百姓测字、避祸福,给人家新桃换旧符,帮人代写书信挣个温饱。

    今日下山便是趁着时节,蛰虫惊走之日,将一些驱虫符变卖出去。平溪山位于小镇的西面,隔着一个小湖,到了湖面便可以看到由小镇富裕人家出资,在湖边用一块块青石板铺的小道,直通小镇,湖畔树林茂盛,树下种满了海棠花,尚未开放,湖面水汽缭绕,雾气凝成的水珠在树上落下从空中偶尔融入湖中,让平静的湖面掀起涟漪。白杜向小镇方向走去,忽得看见青石板上放着一把油纸伞,做工精细,伞柄还系有一个红绳结,如此精致的伞被随意放在此处,白杜抬头向林中看去,便见一身着白衣青纱裙的女子伸手去折断一朵海棠,经茎断裂露水打湿了女子绸缎,女子低头闻海棠,嘴角轻勾,一时分不清是花美还是女子美。

    白杜朗声道“宋小姐,海棠未开,何故折花?”

    宋青瑶,小镇宋家之女,宋家可谓是小镇中数一数二的大家,小镇以瓷器出名,而小镇中的窑口十有七八属于宋家所有,宋青瑶作为宋家年轻一代即使身为女子也烧得一手好瓷器,犹擅与其名谐音的青瓷。白杜为她解过几次签,也结下几次善缘。

    宋青瑶并未正面回答白杜而是笑着反问道“小白道长,你说海棠无香为何还要开花?”

    白杜浅浅一笑回到“开花落叶、离合悲欢、生老病死,大道使然。”

    宋青瑶低头面色平静看了一眼尚未开放的海棠花低声道“是吗?”继而抬头满脸笑容对白杜说道“小白道长,你还不知道我们小镇新来了一个教书先生吧!我带你去看看,他可有学问了!”说罢宋青瑶随手将海棠花丢到湖里,一只手拿起油纸伞一手抓着白杜朝小镇学堂走去。

    海棠花落在湖面,平静的湖面骤然破碎,海棠在湖面上起起伏伏不断挣扎,最终沉入湖底,湖面也逐渐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