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凌霄已经多次表示了他家只有一张床，但瀚漠说他不介意。

    他不介意凌霄介意啊，跟自己弟弟睡一张床还情有可原，跟一个不太熟的男的睡一起是几个意思？

    但毕竟是自己说的话，凌霄也只能认命。

    只好借着酒劲慢不情不愿往家那边晃，姜瀚漠也不言语，路上还买了两瓶水递给凌霄一瓶。他的步子要比凌霄大的多，走两步停两步正好可以跟晃晃悠悠的凌霄保持一个步调。

    这一路花了半个小时，以及姜瀚漠的一瓶水，五根烟。瀚漠有抽烟的习惯，而且在想抽的时候会一根接着一根，但他从来不在女生面前抽，这个是他的底线。刚才吃饭那么长时间，也就跑到卫生间抽了一根而已，现在烟瘾来了，自然不再顾虑。

    由于上次表弟来过一次，家里一次性用品还真的不用买，于是瀚漠在楼下只又补了两瓶水和一包烟。

    凌霄是先让姜瀚漠去洗澡的，等他自己洗完出来，看见瀚漠趴在阳台上默默抬头望着月亮，手指捏着的香烟只剩一点星火在燎尽自己最后的生命。

    凌霄有注意到他的眸子，漆黑如墨，像是星河，又像是深渊。

    “你在想什么呀，这么入迷。”

    姜瀚漠吸完最后一口，将烟头置入喝完的易拉罐。

    “我看你房间布置的还挺整洁干净的，应该不想沾上烟味，就跑到这来抽烟了。至于嘛，当然是看月亮了，我很喜欢看月亮……算了，不说了。”

    瀚漠像是回忆什么痛苦的往事，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轻微抽搐，布满寒霜。

    “你怎么不去老板娘家去睡啊？”

    言下之意就是怎么跑到我这来了，凌霄终于问了出来，因为等下要睡觉了，他不想憋着问号睡不着。

    姜瀚漠听到以后苦涩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这才望向凌霄。

    “因为不想去啊，兄弟，你以为我是为了徐嘉颖过来的吗，可能有一部分，但跟你想的不一样，另外我之所以对这一行感兴趣，是因为我知道这个能挣钱，我很需要钱，很想要赚钱，在你没钱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人失去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我不想再有那种感觉了。”

    瀚漠越说越慢，慢到凌霄可以轻松理解每一个字，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姜瀚漠要跟他说这个，不过还是可以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虽然不是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答案，最起码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了，于是轻轻颔首示意。

    随即二人也不多言，在阳台站了片刻，随即关上门往卧室走去。

    俩人还真就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瀚漠靠里，凌霄在外。凌霄能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想要问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就伴着这轻微的声音沉沉睡去。

    第二天凌霄是被楼下的猫叫声给吵醒的，揉眼看了下手机，已经7点多些了，便没有再睡回笼觉的打算。凌霄先洗漱完毕，去崔大娘那再次买了超豪华的煎饼才回来喊醒瀚漠。待姜瀚漠吃完早饭后，便搭上公交车去了咖啡店。

    其实老板娘就从来没有强调过早上要几点上班，但凌霄很难去改变已经养成的生活习惯，即使以后上班时间会往晚上那边拖，估计他还是会保持这个点去店里。

    凌霄又开始了惯常的开门打理，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有了另一个人的帮忙，所以不到十分钟，二人就大眼对小眼不知道要干啥了。这样形容也不太合理，毕竟凌霄眼睛也不小，应该说高鼻对矮鼻。

    由于凌霄家没有发胶，卷发棒等器具，所以姜瀚漠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加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原因看起来没多少精神，不过也显得沧桑也更有男人味了一些，至少在凌霄看来是这样的。

    “要不你出去逛逛？”

    凌霄是出于好心，周六写字楼加班的还是有不少的，到了周末估计除了自己家开的店其他全是空的，所以早上很难有什么生意，凌霄一个人在就够了。

    瀚漠双眼无神的靠在坐垫望向窗外，一只手托着后脑勺上下捋着头发，把自己的发型抓的更乱了。

    听到凌霄的提议仰头打了个哈哈。

    “这个点去哪玩啊，估计商场都还没开门。”

    然后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凌霄，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开个店呢，毕竟一直给人打工也不是事。”

    凌霄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隐瞒点了点头，不过怕瀚漠误会，又说不是现在。瀚漠听完咋舌笑道：“你还真什么都跟我说啊，也不怕我偷偷告诉徐嘉颖。不过如果这个模式真的能成，到时候你也自己也开一家呗，加盟费都不要你的。”

    这次凌霄没有再回他，讪讪一笑，有那种一笑置之的那种意思。

    今天倒是出乎意料，客户没等到，老板娘倒是先到了，当然是跟秦梦彤一起的。秦梦彤说她等下早上还有个会，一进店就给自己打了杯牛奶就着蛋糕面包吃了起来。

    对比秦梦彤的精神抖擞，老板娘明显有点萎靡不振，一夜过去，两个人的状态换了个边。

    徐嘉颖瘫坐在靠墙的位置上看着自己闺蜜大吃特吃，自己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凌霄好歹有了一次经验，知道她应该就是酒后综合症犯了，把上次还没有用完的红糖给徐嘉颖又泡了一杯。

    其实红糖水对酒后的徐嘉颖有没有作用连梦彤都不确定，上次也不过逗一下凌霄罢了。徐嘉颖还是很给凌霄面子，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谢谢，端在手里放在脸前感受水蒸汽带来的温暖。

    秦梦彤吃蛋糕的动作都没有停下，空出一只手给凌霄比了个大拇指。感叹自己的傻弟弟终于知道主动出击了，然后她就看见姜瀚漠给徐嘉颖的背后塞了个靠枕，然后坐在一边问她要不要吃点流食什么的，自己去后台给她做。

    好嘛，还有个祖师爷在这。

    于是秦梦彤在临走前又和凌霄之间来了一段深刻对话，在对话中秦梦彤指出未来革命中的道路艰险，新目标受到了历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凌霄只有保持战略定力，全面落实从细节出发，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革命宗旨并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才能获得最终胜利。

    然后凌霄听完后深受启发，回了一句，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凌霄当然能听懂大致意思，但是实在是跟不上秦梦彤跳跃的思路，他也搞不懂梦彤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有的时候感觉跟自己贴的很近，有的时候又鼓励他不要错过徐嘉颖，感觉就像空中漂浮的一片白色羽毛，不知道下一刻它会飘向哪里。不过生活中有这么一个朋友，确实会多出很多故事，也要惬意许多。

    凌霄这边还在想梦彤说过的话，手机已经传出微信的消息通知音，他掏出一看。

    在吗？

    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两个字，不过凌霄却不敢有什么暗暗吐槽了。很简单，这次发来消息的是他亲爱的妈妈于白萍女士。

    凌霄看这个点也没啥顾客上门，便跟瀚漠说了一声，自己去后厨直接回个电话

    “喂，凌霄，我和你爸爸这几没啥事，去你那边待俩天看看你，管不管。”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对面迫不及待的声音。

    凌霄愣住了，这不是个形容词，是个动词，因为于白萍等了近10秒都没有收到凌霄的回答。

    “喂，人呢，哑巴啦，说话啊？”

    “哦哦，刚才有事耽搁了。妈，我最近比较忙，所以可能……”

    凌霄赶紧做出回答，他人不傻，在闹出李宏昇拍照那件事后，老两口明显是奔着徐嘉颖过来的。所以……算了，以于白萍的脾气事情一认准估计也改不了，现在该干啥干啥吧

    果然，老妈打这个电话压根就是通知一声，根本就没打算征求凌霄同意。

    “没事，你忙你的，我和你爸去你那边见个战友顺便去你那看看，你说你也是，明明离这么***时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还得我俩跑过去见你。村里胡大爷家的小孙子知道吧，上次你们过年还见过嘞，比你还小个一岁，前几天就领个姑娘回家了，估计年底就能结婚，还有隔壁村的张会计，他侄子从上海回来了，考上了镇上的水电公司，据说同事全是女孩，一个月也能拿一万多嘞。你看看就吊一根歪脖子树上，还不知道往上爬爬，如我我俩不给你把把关……”

    于白萍一不小心把真实意图给说了出来，立马一改口风，又扯到其他有的没的，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凌霄努力应承与于白萍的每一句话，实际上他是一大半也听不进去，所以只能嗯嗯嗯是是是，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保持沉默。

    在长达67分钟的炮火连轰以后，于白萍终于说累了，于是改回来正题。

    “那就后天早上去你那吧，你也不用来接了，就先这么说了。”

    于白萍没给儿子说声再见以后就匆匆挂掉电话。

    凌霄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虚汗，这才回到了前台。

    在你希望看到湖面一片风平浪静的时候，总有那么突发而来的情况会打破这份和谐，即使它只是一片飘落下来的落叶。

    这时店里正好又来了那位爱穿jk的女孩，姜瀚漠正口若悬河的跟客人聊起自己去日本旅游时候的一些见闻，把女孩说的一愣一愣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憧憬。

    其实据凌霄所知，瀚漠并没有出过国。但一个优秀的人在交谈中总是会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信息整合起来筛选容易混淆视听内容的分享给对方，这样既可以给别人一个身临其境的感觉，又不会给纠错的把柄。

    凌霄很佩服这种人，但不会成为这种人，因为他们很容易就会一头扎入自己编织的谎言陷阱，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一个电话的原因，凌霄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全是日式打扮的女孩呐呐出神。

    当然不是图她的身子，只是好像凌霄就没有见过她穿过别的衣服。

    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带来焕然一新的生机，但持续下去得到的也不过是跟周围人的格格不入。凌霄不反感别人喜欢异国的风景，也不反感他们喜欢异国的文化，当然他也没有资格讨厌或者决定什么。

    文化或许有高低，但绝没有对错。都是由一辈又一辈的祖先以自己身骨血肉熔铸而成，一方面他们奠基起文化的高度，另一方面他们也筑基起一片围墙，让后辈不至于被墙外的花花世界所侵染。或许所有人都渴望去没见过的地方看一看，有些人会带回一朵摘下的花，有些人会带回一片饮过的溪水。

    可有些人会觉得外面的空气都要清新些，于是他们便在墙上打了个洞一脚跨了出去，还骂骂咧咧怪自己的根长得不好。

    幸好凌霄不是一个有志青年，不用为自己杞人忧天的情绪买单，毕竟在他老家，长得最多，最好养活的不是荷花，不是蔷薇，而是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凌霄蓦然给了自己头上来了一巴掌才收住心神，只是声音稍微大了些，立马引起店里三人的注意，凌霄摇摇头哑然一笑，也不管他们走回自己的位置。

    一天很快就过去，快到心里惦记着事的凌霄都没有记住今天发生了啥，早上的悠闲，下午的忙碌以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都很难让凌霄记住的脸。

    瀚漠是晚饭前走的，他说赶回去见一个朋友，所以就不在这里过夜了。临走前跟凌霄要了两杯改良过后的奶茶，带回去给他研制奶茶的朋友尝尝。

    凌霄在制作奶茶时破天荒主动跟他聊了几句，虽然都是一些没啥营养的废话。

    徐嘉颖在瀚漠走后开心的往菜里面放了不少辣椒，凌霄还是把自己父母要来看看的消息跟老板娘说了一声。徐嘉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没有表示什么不满。

    凌霄吃的一直在冒汗，但还是吃的开心。

    一件事情一旦习惯，就算一开始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但在失去它后第一感觉就是无尽的空虚，凌霄从来不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