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什那很生气。

    自从他醒来以后，他已经在这个幽暗的狭小监狱里待了一整天了。这看起来像个方形鱼缸，六面都是幽蓝色的透明障壁，材质介于玻璃和水晶之间，但却分外坚韧，拉什那不论怎样头铁都无法撼动障壁哪怕一丝一毫。

    更为要命的是四方形的透明小盒子里甚至像真的鱼缸一样装满了清水——也不完全是水，里面加了一些雾化的要素和别的什么化学物质。见鬼，他们真的是在把我当鱼来养吗？鱼缸，去你妈的鱼缸！

    这个障壁上好像装载了某种阵法，让拉什那没办法用法术把这里轰开。但就算是轰开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就像一条真正的鱼一样，被困在这该死的鱼缸里。浴缸里的他多少还能借助水上下蠕动几寸，出了鱼缸一个没有身体的头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喵。”

    上方的黑暗里闪现出一只金黄色的眼睛，旋即一张毛茸茸的猫脸贴在了拉什那的鱼缸表面。

    如果说这里是拉什那的牢房的话，那么这只该死的黑猫就是狱卒。

    在过去的一整天里，这个家伙总是会时不时地凑到鱼缸前面来，直勾勾地盯着拉什那的眼窝，有时候还会极其冒犯地从他头顶上那个被艾瑞汀捅穿的大洞里自上而下扫视。

    就算是没有眼睛的拉什那，也能从这只黑猫的眼神里读出再明显不过的轻蔑与嘲讽。

    蛆虫！竟敢对伟大的拉什那大人如此不敬，低劣的猫科生物，我要把你的脊椎骨扒出来......

    那黑猫突然后退了，以一个灵敏的姿态跳到了一旁的黑暗里。盘坐下从容地舔着爪子，下一秒房门洞开，勒迦德的赤足踩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响声率先闯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另外两道脚步声。

    “啊，看来我们亲爱的囚犯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勒迦德笑嘻嘻地拍了拍手，以示嘉奖。掌声落下的瞬间房间里亮了起来，净白色的灯光洒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拉什那此刻也看清了勒迦德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他那空洞的眼窝里此刻却仿佛要喷出岩浆来。

    “蛆虫！你竟然敢回到这里来，这次我非得把你的老二割下来塞进你的喉咙里，再把你的眼珠子一颗颗全部压碎......”

    “如果真是这样，你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毕竟我的眼睛可不少。”

    艾瑞汀一摊手，脸上带着同样漫不经心的笑。

    “看来沉睡和囚禁都没能让你稍微改掉一点这口无遮拦的恶习。”

    “口无遮拦，哼，我才不需要在乎你们这群蛆虫......就算用肛门想都能想出来你们找我做什么。你们需要知识，所以才会来找我。对此我只有一个回答：做梦！”

    这鱼缸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拉什那嘶声力竭的大吼在几个人耳中听起来倒像是早自习时快睡着的学生朗读课文，仅仅是能够大概听清楚他想说些什么，这也算是个好处，可以清净不少。

    “看来他不准备乖乖就范啊，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是有但是说不上好......不过老大你把我们两个叫来本就没想过和他好好沟通吧？”

    “那是自然，我们三个现在可是拷问官呐。”

    勒迦德神色飞扬，走到鱼缸前面掀起了顶上的盖板，拉什那的咒骂声顿时清晰了起来。

    “早上好，活化的【启迪】，我的名字是勒迦德.米凯拉，净蚀机关的总长。”

    勒迦德敲了敲鱼缸的侧壁权当问候，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在这之前虽然拉什那一直都被关在勒迦德的办公室里，一直监视着他的却是那只黑猫，二人并无碰面，有关拉什那的少许情报也是由黑猫转述。

    拉什那用他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注视了勒迦德片刻，脸上露出明显的傲慢神情，他的眼窝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滴溜溜地打转。

    “哦，顺便说一下，我是三阶的要素使徒。”

    勒迦德笑着把手伸到背后，轻轻一握，那枚出现在他身后的湮灭之球被死死捏住，无论怎样震动都无法前进一分。磅礴的要素从勒迦德的手掌中倾泻而出，像一层手套一样包裹住了他的手，将属于湮灭之球的力量完美的隔绝在外。

    “所以说，这种小把戏对我没有用。”

    他捏着湮灭之球把手伸到了拉什那头顶上，然后轻轻地按了下去。拉什那在最后一刻解除了湮灭之球，让自己的脑袋没有被洞穿第二次，如果眼神能够伤人，恐怕勒迦德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

    “所以，现在愿意好好谈谈了吗？”

    烧焦的黑人头颅死死地盯着勒迦德，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忌惮，但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好好谈谈？和你们这些蛆虫可没什么好谈的。你们想问的东西我都知道，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

    “所以说是不能和平相处了啰？”

    勒迦德愁眉苦脸地说，视线转向艾瑞汀和安。

    “那好吧，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两个来让他开口了。”

    拉什那发出一阵冷笑，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东西会让他屈服。这些平庸的蛆虫完全意识不到一个活化的【启迪】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在那缥缈的自我意识形成初期他经受过多么歇斯底里的折磨。凡人的酷刑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撕心裂肺的剧痛于他而言和蚊子的叮咬无异。

    至于精神折磨就显得更为可笑了。拉什那只有一个头颅，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他又会有什么可在乎的东西呢？没有在意之物的存在，又该如何让他的精神感到痛苦呢？

    “随你们便吧。”拉什那冷哼一声，“反正你们这群蛆虫没那胆子杀我......”

    安和艾瑞汀对视了一眼，双方的脸上竟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淡淡的嘲笑。“真是勇敢，我们好像很久没见到过这么有骨气的人了。”

    “确实，上一个这么自信的人是谁来着？好像是那个东方圣所的刺客？”

    “我记得也是，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人会失禁到这个地步，想起来就恶心......”

    拉什那一脸阴沉地看着两人慢慢走到鱼缸面前，附身和他平视。

    “我的名字是安.肖，净蚀机关第九组组长，基石是和你一样的【启迪】，不过我的【启迪】能力比较奇怪，我可以细化自己的感知能力，从而发现实验中每一个微小的误差和细节。”

    安笑盈盈的说。

    “这项能力也可以给强行加在其他人身上，只不过会很容易被别人的反抗意识强行中断。但只要艾瑞汀帮忙让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可以保证这个链接的稳定。想想看？当你的每一个感官都被强化了成千上万倍，空气的轻流在你的耳中如同过境的飓风，别人低语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震耳欲聋的狂响，而这些声音在你耳中的每一次回声也都清晰可闻。你现在被泡在水里，静水轻轻的触碰对你来说却像是一记闷棍那样沉重而持久，而当你在痛苦之中折磨许久之后你才会惊恐地发现每一秒钟的滴答都像是永恒的瞬间那样悠久，你的折磨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拉什那的脸颊开始剧烈起伏。他完全明白这样的酷刑有多么可怖，因为身为【启迪】的他在那最初的开始所经历的也都是这样的刑罚。可那时他的意识本身就很模糊，只要停止思考就可以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受冗杂信息的折磨。

    但是这次还会有效吗？拉什那看着艾瑞汀的紫眼睛，打了个微不可察的寒战。

    有这个家伙在，你的思想就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

    也就是在这时，安把手伸进了鱼缸里，按在拉什那的天灵盖上。

    拷问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