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原来是皖系军阀淞沪督军卢永祥的产业，皖系垮台后由于卢永祥的儿子和大流氓黄金荣有过节，卢家清空了上海的资产，柳园也几度易手，最后落到同为上海滩大亨张啸林手里，张啸林拿到柳园后进行了扩建和装修，以柳园俱乐部迎客，五毒俱全专事招待达官贵人和富豪巨贾，成为其重要的财源，淞沪会战后张啸林投靠日本人，柳园又成了日本人在上海重要的活动场所，据说为此张啸林还投入重金请了日本专家操刀，重新装修并且升级安保系统，为的是要确保来此的贵人舒适安全。”

    “怪不得我看这园子虽然花团锦簇，却又似乎杀气腾腾。”大方搓着手道，他和墨兰已经绕着柳园外围走了一圈。

    “这您也能看出来？我一向觉得杀气这种东西有些玄乎。”墨兰笑着道。

    “是有些玄乎，不过当你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以后，你也可以感觉到什么是杀气。”大方若无其事地说道。

    墨兰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一个鬼脸，虽然此时是男装打扮，但还是露出一丝动人的娇憨。

    “可以进去看看吗？”大方并没有注意到墨兰的神态，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柳园大门里面。

    “不知道，试试看吧。”墨兰道：“按他们的规矩是要预约的。”

    “你以前来过？”

    “那还是战前，和舅舅一起来过。”

    大方听墨兰提起老刘，神色一黯，他和老刘曾经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友，感情极其深厚。

    俩人来到柳园的门口，只见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从门房里出来拦在了前面：“两位找谁？”

    “我的一个朋友从外地过来，对柳园慕名已久，今天正好有空，想进去玩玩。”墨兰堆起笑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递了过去。

    没想到门房却把钞票推了回去：“对不起两位，我们这段时间有其他安排不对外开放，请过段时间再来吧，来之前还请电话预约。”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印有电话号码的名片递给墨兰，态度不卑不亢。

    两人见门房态度坚决，而且在他们说话之际，从里面又走出几个黑衣人，戒备地看着他们，知道事不可为，也就转身离开。

    “你们真打算要在这里动手？”大方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问道：“这柳园绝对就是一个坑，会把我们大家都埋进去的。”

    “怎么说？”墨兰好奇地问道，大方行伍出身，又在苏联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墨兰很希望听到他的专业意见。

    “园子里的情况我没进去不敢说，说说我看见的吧，整个园子都被三米高的围墙包围，围墙上面还有铁丝网，园子的四个角上还有望楼，每个望楼上有两个人站岗，还有探照灯，监视柳园内外几乎没有死角，如果架上机枪整个园子都在它的火力覆盖之内，再看大门，虽然只有一个迎客的门房，但你有没有注意到进门处有一个大花坛？”

    “看见了。”

    “那个花坛是个半地下的暗堡，四周一圈镂空的砖饰其实是观察和射击孔，你和门房说话时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就是从这个暗堡出来的。”说到这里大方扭头又看了一眼柳园：“我说的这些只是看见的，依这个情势推算里面的布置也不会差多少，如果想要硬闯的话只是死路一条，……当然如果有时间我会考虑渗透的方式，这么大一个园子总要有做杂事的人，如果把我的人安排进去的话可能会有机会，只是一来时间太紧，二来在这种大事上即便园子里缺人也不会雇不了解底细的人，甚至原本在园子里干活的人都会清理一遍，毕竟安全是头等大事。”

    墨兰听大方说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果您在柳园有内应会怎么做？”

    “我会安排人手在外围制造事端，吸引里面的注意力，然后让内应在里面动手，得手后由外围人员策应里面的人员转移，当然行动细节上还要斟酌，但大方向应该如此，不过像这种重要的活动安保上不会没有预案，即便有内应也不见得能够顺利得手，……所以关键的关键是情报，如果能够预先得到对方的预案那就事半功倍了。”说到这里大方似乎想到什么，看着墨兰疑惑地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计划了？”

    墨兰抿嘴一笑道：“其实谈不上计划，只是一些大概的想法。我、张治平和高黎在那天会参加这个所谓的缔约会，这就是您的内应，张治平事先会想办法弄到柳园的图纸和安保预案，这就是您的情报，等有了这些我们再讨论具体计划。”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有机会的，不过……，”说到这里大方面露忧色：“你信任张治平吗？这次行动的关键都在他身上，如果他要把我们卖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墨兰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您说的这种风险的确存在，不过获取日汪协议揭露汪精卫的卖国嘴脸在政治上意义重大，我请示过潘先生，他的指示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潘先生也知道这事了？”大方惊异地问道。

    墨兰点点头：“所以我们无论要冒多大的风险也一定要把这件事做成！”

    “缔约会将在下午两点开始，首先由主要人员致辞，两点半签字仪式正式开始，三点之前结束，之后是联谊活动时间，六点晚宴，八点活动结束。有一点比较幸运的是双方主要人物汪精卫和板垣征四郎在签字仪式后都会离开，不参加随后的活动，所以我们的压力会少很多。签字仪式结束后文件将暂时存放在四楼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在活动结束后会由日本人的铁甲车运送到各自的机要地点保存，在临时存放的四楼我会安排两个守卫，当然如果你们耍一些小手段的话他们也是会配合的，重点是在办公室里面，我会在里面布置足够的人手，一旦你们进入办公室，就会实施抓捕。为了把戏演足我会连你一起抓，这也可以为后面的审讯埋下伏笔。”76号的办公室里李士群向张治平介绍着缔约会当天的情况以及他拟定的抓捕计划。

    “这样看来我们的时间窗口应该在三点半到八点之间，我会尽量让他们在八点左右动手，那时候大多数宾客应该都已经退场，万一有什么动静影响也不会太大。”张治平听完后说道。

    李士群点点头，道：“这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那的确是最好的时间，所以在活动的最后我还安排了一场烟花表演，到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那是你们动手的最佳机会。”

    “主任好手段！”张治平竖着大拇指道：“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理由不在那个时候动手了。”

    李士群摆摆手：“你先别忙着夸，我还有一个要求。”

    “主任请说。”

    “让高黎也出现在偷文件的现场。”

    “这是为什么？”张治平有些不明白李士群的目的何在，疑惑地问道：“高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计划里他只是做一些辅助工作，偷协议由我和墨兰负责，如果把他也叫上会不会太显眼？”

    “这你不用管，只要照做就行，至于太显眼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把四楼外面的守卫调走就是了。”

    张治平见李士群态度坚决，挠了挠头，道：“我想想办法吧，让他上四楼应该没有问题，至于进不进房间到时候再看吧，既然是你李主任提出的要求我总要尽力而为的。”说完冲着李士群一伸手道：“……另外我要的柳园的图纸有了吗？”

    李士群站起身从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张治平，张治平接过，打开图纸摊在桌上。图纸非常详细，非但有整个柳园的平面图，还有主建筑的分层图，甚至连柳园外围的几条马路也标注得清清楚楚。

    李士群指着图纸道：“柳园的安保会是外紧内松，在所有通往柳园的路口都会有哨卡，而且配备日本宪兵，对可疑份子进行盘查，以防他们玩声东击西那一套，坏了活动的气氛，而柳园里面除了大门口的暗堡和四个角的望楼外，你不会看到其他的安保措施，这是汪精卫的意见，为的是让宾客们尽量放松，营造一种团结祥和的气氛。”

    “如果在外围设卡盘查的话墨兰那个网络里的其他人不就漏网了吧，我本来是想趁这次行动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张治平皱着眉头道。

    “做事情要分主次，上头同意我们的计划先决条件就是不能影响到这一次的活动，如果外面乒乒乓乓的一打这里面还怎么团结祥和？再说了只要能够把墨兰抓住，还怕这些小喽啰也跑了？”李士群重重地一拍张治平的肩膀：“这次只抓你们三个，剩下的小鱼我会慢慢吃。”

    “……慢慢吃？”张治平讥诮道：“墨兰一旦被抓那些小鱼恐怕全都跑了，还等着你慢慢吃？”

    李士群耸了耸肩道：“跑了也无所谓，小鱼小虾的跑了就跑了，关键是墨兰和高黎这两条大鱼。”

    “可惜了，毕竟也是一桩功劳，而且一旦把他们连锅端的话指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宝贝呢！”张治平露出惋惜的神色：“……你说能不能来个围三阙一，找一个僻静的路口弄个埋伏什么的……，”张治平想想又补了一句。

    李士群摇着头道：“这事风险太大，划不来的，万一要弄出点事来，别说功劳，枪毙都有可能的，而且这个安保方案是影佐和周佛海定的，也不是我能改得了的，所以这事你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