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墨兰的脱险干杯！”

    “干杯！”

    “干杯！”

    铁锚酒吧一张靠角落的桌子，三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周佛海一大早就打电话通知高黎去他的别墅领人，高黎一开始还有些纳闷，如果要放人直接通知李士群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他去周公馆领人，后来转念一想，周佛海应该是存着一手交人一手货得念头，又怕在76号当着李士群的面被看出什么破绽，所以才会在他的别墅放人，因此高黎见到周佛海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拿出那封电报，当着他的面用打火机点燃了，他倒不担心电报烧掉后周佛海耍赖不交人，不管怎么说周佛海还是体面人，这种偷奸耍滑的事情干不出来，而且朵云轩特制的信笺他那里还要一叠，实在不行再做一封电报就是了。果然周佛海见到电报变成灰烬之后也很爽气的让人把墨兰带到高黎的面前，整个过程双方都没有说一句话。

    墨兰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精神还算不错，赵夫子这几天每天都会找机会去看看墨兰，所以高黎知道墨兰在76号并没有吃什么苦头。高黎原本想送她回家被她婉拒了，墨兰提议晚上叫上张治平一起去铁锚酒吧聚一聚，高黎本来也有此意就欣然同意。

    “这次多亏了高大哥相助，这杯酒我要敬高大哥，谢谢高大哥！”墨兰端起酒杯注视着高黎，真诚地说道。

    高黎被她左一声高大哥右一声高大哥叫得颇为受用，端起酒杯笑着道：“墨小姐不用客气，这件事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帮我对付柳生也不会被扯进来，所以如果要谢的话应该我先谢才是。”说完举杯和她一碰，一饮而尽。

    “我都叫你大哥了你还叫我小姐，也太让人难堪了，叫我墨兰吧。”墨兰俏皮地调侃道。

    “……是是是，叫墨兰，叫墨兰。”高黎看着墨兰娇憨的神态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这次你是真的厉害，这么快就让他们放人，76号可是出了名的进去容易出来难，你是怎么做到的。”张治平是真的心悦诚服，他原本想着高黎找人关说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可没想到没过几天墨兰就出来了，心想高黎受邀加入相磨会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家伙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张治平的问话正好消解了高黎的窘迫，不过他不是喜欢居功的人，而且和周佛海之间的恩怨又牵涉到蒋汪两个阵营里的许多秘辛，多说无益，所以摇摇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找人关说而已，好在墨兰赤党的罪名也是莫须有，所以很快就放出来了。”

    张治平见他不愿意细说，也不勉强，刚要开口说点别的，却听墨兰道：“如果墨兰赤党的罪名是真的，不知道高大哥还愿不愿意搭救。”张治平吃了一惊，朝墨兰看去，只见她的脸上带着促狭的微笑，知道她是开玩笑，心里稍安。

    高黎想了想，看着墨兰道：“我记得你也是在这里说过的一句话，‘身份只能代表一个人的处所或者背景，而真正让我们安身立命的则是我们的行为。’我很同意这句话，所以赤党也好，重庆政府也罢，只要他们的行为是真的为这个国家人民脱离苦难的，我必定责无旁贷！”

    “高大哥的确是有大智慧的人，值此国难当头唯有如此方能共克时艰，墨兰佩服。”墨兰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高黎笑着摆了摆手，道：“那么现在该我问墨兰了，你到底是不是赤党。”

    “我想不久之后高大哥会知道的。”墨兰的脸上露出招牌式的浅笑，然后又问道：“对了，我不在的这两天有没有柳生的消息？”

    张治平摇摇头：“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留意三井别墅，据里面的厨子说这两天都没有外人住在里面，而那个日本管家也一直没有出过门。”

    “不错嘛，都和里面的人搭上线啦”墨兰赞许地看了张治平一眼。

    “那个厨子仗着给日本人干活，谱挺大的，愚园路一带卖菜的很多都认识他，再加上这人贪杯，要打听点消息并不难。……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办法找到柳生的行踪，这家伙太狡猾了。”说到这里张治平露出了忿忿的神情，上次引谍行动的失败让他依旧耿耿于怀。

    “我这里倒是有个情况。”说话的是高黎，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放在桌上：“这是今天在我办公桌上发现的，中午出去吃了个饭，回来就发现了这张纸条。”

    墨兰和张治平凑过来一看，只见纸条不大，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日本字。

    “那上面写的是‘请不要忘记我们一个月的约定，时间已经不多了。’下面的落款是柳生。”高黎继续说道：“最奇怪的是我出去前确定桌子上没有这张纸条，而且吃饭那段时间门窗都是锁上的，我后来问了办公室的所有人，也都说没看见有人进我的房间，而门房也说这段时间没有生人来过，这张字条似乎是从天而降的。”

    张治平拿过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纸是普通的白纸，裁成了一个长条，上面除了这几个日本字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张治平拿着纸条对着灯泡反复查看，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高大哥确定中午出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窗都锁了？抑或这张纸条在你中午出去吃饭前就已经在你的桌上了？”墨兰问道。

    “我习惯在出去时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所以确定当时桌上没有东西的，出门前锁好门窗也是我一向的习惯，不会错的。”高黎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治平知道高黎是仔细的人，他这样说了就必定不存在疏忽的可能性，想了想，忧心忡忡地道：“柳生的这张字条向你传达了好几重信息，第是一他还活着，甚至已经康复，第二是提醒你一个月的时间所剩无几，第三是用这种人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来说明他的能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让你不要抱侥幸心理。”

    高黎也是面带忧色，叹着气道：“现在时间几乎过去一半，可相磨报告依旧没有什么线索，其实我个人倒也罢了，到时候无非是跟他鱼死网破，只是万一他对赵夫子或者他的夫人孩子下手，那我就万死莫辞了！”

    墨兰见两人垂头丧气，知道柳生的这一手对他们的心里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如果任其发展会对自己这一方的士气造成不利的影响，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倒觉得事情未必这么悲观，柳生的这一手虽然看起来高深莫测，但是拆穿了不过是糊弄人的江湖把戏，非但没有起到攻心的作用，反而画蛇添足露出了破绽。”

    高黎和张治平见她这么说，都是精神一振，张治平急切地道：“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兰从张治平手里拿过那张字条道：“我来问你们，你们相信这张字条会自己长脚跑到高大哥的办公桌上吗？”

    俩人都摇摇头。

    “那就必定是有人放进去的，对吗？”

    俩人点点头。

    “那我再问你们，门窗紧闭，所有同事都说没见有人进过你的办公室，那你们相信柳生会像空气一样进到你的办公室放下这张字条吗？”

    俩人又摇摇头。

    “……你是说这件事是内部人干的？”张治平毕竟是做情报工作的，被墨兰一点就知道问题所在。

    “没错，如果有内鬼先是偷偷配了高大哥办公室的钥匙，然后又趁中午吃饭人少的时候偷偷溜进办公室把字条放下，这样的解释是不是最合理，而对于柳生来说也是最简单有效的。”

    “照你这么一分析倒是如此，”高黎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柳生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原来是有内鬼给他通风报信。”

    “可是在我看来他这一招却是败招，”墨兰接着说道：“柳生是强者，如果自信局面在他的控制下，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找你，就像前几次一样，可现在他却弄这种玄虚，反而说明他心底里的怯，我很怀疑他地伤势未愈，可是时间却在一天天地过去，他怕你以为他已经威胁不到你，所以希望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方式来给你提个醒——局势依旧在他的掌控中，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反而暴露出他安排在你身边的内鬼，应该是得不偿失的。”

    高黎和张治平听墨兰这么一说心里稍稍踏实一点。“我明天就来查查倒底谁是内鬼，”高黎捏着拳头愤愤地说道：“就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人找到。”

    没想到墨兰却摇摇头道：“内鬼是要查，但是翻个底朝天却没有必要，最好是悄悄的查，查出来也不要声张……。”

    “你是说放长线钓大鱼……？”高黎和张治平几乎是异口同声。

    “对，留着这个内鬼可能对我们会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