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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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餐饭

    又一次,从虚无的感觉中醒来,睡梦即是小死,永久地睡去便是大死,都不过是意识回归于混沌之中罢了。

    只不过这次似乎不仅做了个小梦,还醒得晚一些,已经到了家中,照看着自己的,并非是栗子,而是蹲坐在自己床头的守芯。

    不出所料,身上的伤已经尽然好了。

    守芯似乎对自己头上那印记很感兴趣,正待伸手摸去,许凡安却是醒了过来。

    不料守芯却不是个讲究人,依旧用手轻轻碰了碰许凡安的额头。

    许凡安无奈,只待是师妹,哦,不,师姐顽皮罢。

    “栗子呢?”

    守芯不说话,伸手指了指,许凡安大致看了看,那正是药婆家所在的方向。

    栗子应该是在那里等着他。

    许凡安翻身下床道:“走吧。”

    守芯便跟在了许凡安身后,向着药婆家有去。

    还没有到门口,便已经闻到了药婆家里那股子浅淡的药香味,混杂着人间烟火的气息,还听得到嘈杂的声音,今天的人似乎很多啊。

    只有过年时候,阳坡的众人才会在最大的药婆家一起吃个年饭,这离着过年,还有一段不长也不短的时日。

    许凡安从后门进去,这里却只有栗子和刘账房,栗子看见许凡安来,立马站了起来:“你那样的打法,完全就是换命,别把自己的命那么不当回事。”

    许凡安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不都是赢了嘛。

    刚才刘账房似乎在给栗子讲些什么,许凡安急着要问一个问题:“刘先生,你说,光阴可以逆流吗?”

    “不会,那是最基本的原理。“刘账房顿了顿,脸色突然认真:“光阴可以被拉长或者缩短,但是不可能逆流,用柳先生和你们这些修道者说的话,就是至高之道。”

    他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有一个人,在他额头上的漩涡状的胎记上一点,自己便仿佛穿越了无穷的时间,回到了宇宙形成的最初之时,银河行成,星云衍变。

    那人视而不知其貌,听而不忆其声,仿佛只是那么一个纯纯粹粹的人,没有任何特征。

    他告诉自己,还有一百四十亿年左右的时间,还说什么第一次施用,难免有些错误。

    而许凡安却无法言说,身体与意识皆置于虚无之中,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世界演变,那种无力感与虚空感让人恐惧。

    也许只是个梦吧,现实之中,许凡安是怎么也想象不到那种感觉的。

    “那刘先生,你和柳先生推算出来宇宙的形成时间大概是?”

    刘先生一听便皱起了眉,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不仅勤学好问,还叫了自己那么多声刘先生,虽然仔细一想,也不过两次而已。

    “一百三十到一百七十亿年。”

    许凡安惊觉,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长在额头上的胎记,不知如何是好。

    刘账房似乎猜出来些什么,说到:“没人看得透你的那个胎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只能算出来,你这个胎记对布局的结果没有影响。”

    什么布局,布什么局?

    “也许是一盘大棋,有多大?可能就有银河这么大。”刘账房像是开玩笑一般说出这句话。

    许凡安面色又变得凝重,银河,一百四十亿年,这数字都几乎是对上了。

    “不过推算方法和结论我是给你和栗子讲过的,你大抵是睡着了罢。”说着拍了拍许凡安的肩膀:“我继续去灶台上忙活了。”

    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许凡安恍然大悟,放下了心。

    马屠子也从后门进来,看见了许凡安,就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道:“仗着那疯婆子在就敢换命了是吧……”

    一根锋利短针穿透木门,直奔向马屠子面门,却是被马屠子一手接了下来。

    “你药婆,你药婆。”

    许凡安没有说话,栗子那便他随便揶揄一下也就过去了,不过马屠子这里不行。

    他知道一旦修士看轻了自己的命,那就像是亡命的飞蛾,为了不知那里来的一团火,就能将身献出。

    对修士来说,这是大忌,修道之路,命最重要,一旦想着拼命,那每一回与人对敌,也就都是赌命了。

    “正是因为有药婆在,我才出此对策的。”许凡安辩解到。

    “你药婆跟你一辈子?”

    许凡安沉默,他知道马屠子肯定会说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当时就是那么做了。

    “我知道柳贤人教你的是利用一切有利条件为自己积累势,从而奠定胜局。”

    “但是若是要胜,代价是你死,或者栗子死呢?”

    许凡安沉思着,马屠子也缄口不言,过了半晌才拍了拍许凡安的肩膀,默默说道:“给自己找点东西让自己舍不得死吧。”

    说罢,马屠子也回了前屋。

    有些习惯,一旦成了,不经意时是绝对无法控制的,比如因为药婆在,许凡安打架时便从不在乎生死。

    许凡安听出了些言外之意:也许在不久后,自己就该一个人行走江湖了。

    药婆屋里人不少,天工沉默地坐在角落,看着灶火,马屠子看着刘账房在灶台上忙活,两人说着笑着。柳先生似在思忆往事,也未见抬头。

    刘账房似乎今天还挺有意兴,显得不那么病怏怏的。

    余下李天师和药婆坐着,隔着门缝也看得出来,李天师浑身的不自在。

    这是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一辈子醉心医道的药婆竟然是喜欢上了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天师,没有任何理由。

    许凡安至今还记得一次药婆给自己治伤时自己嘴贱问了一句:“老牛吃嫩草,人家李天师能愿意吗?”

    药婆沉默,然后许凡安便没有了知觉。

    药婆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听得许凡安直发怵。

    随后药婆便“变了个样子”,一副绝世容颜,就连有些发白的头发也成了黑色。

    “做个试验。”

    许凡安便又看着自己被拆解一遍后又拼了回去。

    药婆一个能用解析医道医致命伤的人,变个样子应该不难,不过谁又知道药婆现在这个垂垂暮老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呢。

    “吃饭。”柳贤人喊了一声。

    堂屋的桌子旁已经围坐了不少人,柳贤人正坐在最显眼的一边,也是尊位上。

    栗子坐在许凡安左侧,守芯非要坐在许凡安右边,守芯右边便是李天师了。

    桌上人也无需言说什么,便各自动了筷子。

    没什么讲究,也没有繁杂的规矩。

    一桌子菜可算是尽心了,只怕是平时除夕都少有这样的饭菜,许凡安先夹了几口菜,然后看向了柳先生,问道:“今天?”

    “先吃饭,就当是过年了。”柳贤人意外地没有直接回应,反而是继续夹着菜。

    今天气氛有点不对啊,在场的人,没一个是真正高兴的,这顿饭,菜剩得越少,越是死气沉沉。

    他感觉得到,就连马屠子也是在穷乐呵,一个劲的和刘账房说着那些俗不可耐荤黄段子。

    这小地方虽没太多好材料,不过刘账房手艺好,一桌子菜也算得上野趣珍馐,许凡安却吃得一点意兴都没有。

    就算换上一碗包谷榛子,就上些咸菜,许凡安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是半刻。

    酒量虽然最小,但却也算还行的天工没喝多少就醉倒了,闷头趴在桌子上大睡。

    天工就是这一副谁都不愿意理的脾气,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仿佛任天地如何变化,都与他无关似的。

    人又显老,怪可怜的。

    一旁的马屠子倒了杯酒,递给了从未沾过酒的许凡安。

    “尝尝吧。”马屠子也不管许凡安接不接,只是放到了许凡安身前。

    喝酒干嘛?消愁啊?自己多大一点一少年,哪来这么多愁?况且那直冲腹部的火烧的感觉,许凡安可是一点也不喜欢。

    守芯不知道是白天玩累了还是怎么了,靠在许凡安的身上就睡着了,还有些浅浅的鼾声。

    柳贤人对着盘子里剩的不多的花生米一个一个地夹着,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嘎嘣,嘎嘣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回响着。

    看得马屠子忍不住直接递了一把大勺子上去。

    仿佛此刻,所有人都在盯着柳贤人吃花生米。

    药婆一把拍在了天工肩膀上,低声说道:“混不过去的。”

    李天师总是半眯着,以至于显得昏昏欲睡的眼睛也睁开了,只不过没怎么看旁边的药婆。

    终于,那盘花生米也见了底,柳贤人似乎还在寻找着桌子上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暂时消磨时间。

    但是盘子都已经空了,柳贤人只得收了筷子,正襟危坐。

    “哦,对了。”柳贤人指了指守芯,说到:“她是你师姐。”

    许凡安疑惑地看着柳贤人:就算你不说,这我也早该知道了。

    一旁马屠子一掌刀劈在了柳贤人身上:“说正事。”

    柳贤人哦了两声,对着许凡安和栗子继续说道:“不是小事,听得认真些。”

    许凡安点点头。

    “马屠子给我说,守芯说到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你还醒着?”

    好像确实听到了,许凡安点了点头。

    “腊月二十八的意思就是,根据他……我那师兄的推演,刘账房活不过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