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白云如絮，苍天如洗。

    王鬼手家某间厢房门板敞开，阳光射入，屋内一片光明。

    李彦照照镜子，面容已经完全变成了现实中的模样。如果不是周围古意十足的家具，他甚至会怀疑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李大哥，看招。”

    镜子中，李彦身后赫然出现一个少女，一掌打向李彦。

    李彦转过身来，一提一拉，就把王药按在了椅子上。

    王药坐起身来，皱皱鼻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一个月过去，我怎么比当初还弱，一见面就被你拿下了？李大哥，你说我真的不是习武的那块料嘛？”

    “不是你变弱了，是我变强太多了，这还要感谢你的那颗九花玉露丸。”

    李彦微微笑道。

    服用了九花玉露丸后，李彦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提升了不少。闲暇之余，他还反复练习壁虎游墙功，对四肢肌肉的控制更为灵活。

    即使没有霍恩残灵附体，他也达到了二流高手的层次。在霍恩残灵护体的状态下，他甚至有信心在与一流高手过招。

    当然，仅仅是过招而已。

    一流高手已经是帮派分舵舵主、门派护法长老级别的人物，能够称得上是一方豪强，除了几十年的武学修为，战斗经验也颇为丰富，都有自己压箱底的绝学。

    即使李彦在残灵附体的状态下战力翻倍，但想要与一流高手一战，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有很长的路要走。

    “要知道你这个月进步了多少，拿这棵树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李彦将王药领到院中，走到拴马的小杨树前。

    杨树有碗口粗细，根系沿着院内肆意蔓延，不时能看到凸起的数根，如同动物的利爪，牢牢抓住了地面。

    “来，打它一掌。”

    王药点点头，猛地一掌打出，砰的一下，树皮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掌印，树叶剧烈摇动，不少刚刚发黄的叶子被抖落下来。

    旁边栓的马见怪不怪，打了个响鼻，旁若无人地低下头嚼着草料，反正挨打的又不是自己。

    “比一个月前，是不是进步许多了？”

    “嗯。”

    王药重重点头，一个月前，她一掌打去，别说留下掌印，树叶基本上都不带怎么动的。

    只是王药脸上似乎并不能看出多少喜悦来，让李彦微微奇怪。

    “怎么了？进步这么多，还是怏怏不乐的？王叔训你了？”

    “没有。”

    王药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又来了。我不是说过嘛，有话直说。”

    王药一咬牙，问道：

    “李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李彦沉吟一下，坦然答道：

    “确实，我的脸恢复的差不多了，也不好在此多打扰。”

    “不打扰！”

    王药打断道，有些羞赧的说道：

    “我……我爹很喜欢你，觉得你在医术上有悟性，可以传承他的衣钵。”

    “你如果愿意，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的。”

    “我不愿意。”

    李彦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王药的请求。

    “具体道理，王叔应该也跟你说过。”

    “朱衣楼手段防不胜防，难免有像当日类似的寻人手段。跟我牵扯在一起，对你们而言，意味着无尽的危险。”

    李彦面色严肃，“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药眼中满是失望，她勉强笑道：

    “好吧，我理解，我明白……嗯，我清楚。”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聚散本来就是人间常态。”

    李彦拍拍王药的头，

    “等我覆灭了夜城，到时候我们做邻居，也未尝不可。”

    “好，一言为定。”

    王药勉强笑了笑。

    夜城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等到那一天，不知要多久。

    李彦心中唏嘘，王药性格讨喜，长相也清秀可爱，但是自己现在并没有定居一地的打算。

    自己并不是老古董，食色性也，成年男女之间互相调笑，脸红心跳，都是十分正常的情感需求。像调戏姬沧月那样口花花几句，大家都知道是开玩笑，不会放在心上。

    而像王药这样动了真情的，李彦则唯恐避之不及了，更别提王药今年才十五岁，这可太刑了。

    情债难还，偏偏处在自己无心停留的时候，多与王药牵扯一分，将来对她的伤害就多一分。他现在只愿做无拘无束的风，纵横四海，遨游九州。

    他看着王药，眼前蓦地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

    海澜星，华夏联邦，津门市，一间咖啡馆内。

    “对不起，但是我父母……分手吧。”

    面前的女人说了一堆，直到最后才说出重点。

    “好。”

    李彦点点头，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只剩她惊愕的眼神。

    “等等，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没必要。”

    习武之人，爱憎分明，爱就轰轰烈烈，断就彻彻底底。

    所有分开的理由，归根到底是爱的程度不够，相伴的决心不足以克服现实的困难而已。

    从今以后，你走你的奈何桥，我走我的blingbling金闪闪阳关大道。

    七年了，我终于又自由了。

    回到家，他打开一扇尘封许久的门，进入游戏仓，登上了《神州》游戏。

    “尊敬的【小拳拳捶你胸口】玩家，您已七年零6个月未登陆《神州》，欢迎回归。”

    熟悉的机械合成女声传来，李彦看看全部暗淡的好友名单，再看看虚拟空间内满屋乱飞的信鸽、火符与飞剑传书，一时默然。

    房间一端，有着一堆火红羽毛。羽毛之中，隐隐可以看到有一小堆灰烬。

    房间另一端，听到李彦的声音，一个头生双角，长毛垂落，眼皮耷拉的动物忽然费力的睁开眼睛，它如同狮子一般抖了抖鬃毛，目射金光，挣扎着站起，向李彦撒着欢跑来。

    轰隆一声，它重重摔在地上，在地上犁出两道长长的沟壑，缓缓闭上了双眼。

    李彦一个纵身飘到它身边，耳畔提示不断闪烁。

    “尊敬的【小拳拳捶你胸口】玩家，您的宠物【丹玉火麒麟】阳寿已尽，是否要采集材料？”

    “否！”

    李彦抚摸着自己的忠实“大狗”，看着它渐渐化为星星点点，沉默不语。

    失去与送别，本就是人生的重要一课。只是下课铃响时，心中仍不免怅然。

    昔日有少年李彦，以凤凰为鹰，麒麟为犬，纵横九州四海。直到路遇佳人，退隐江湖，一时成为《神州》美谈。多年之后，少年回归，重出江湖，才发现——

    凤凰已殁，麒麟老矣。

    “老朋友，我们的青春，都过去啦。”

    他滑动手指，再无一丝留恋，将好友【胸口被小拳拳锤平】一键删除。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隔了这么多年重出江湖，我应该还算宝刀不老吧。”

    李彦自嘲一声，正要按下面前进入游戏的水墨风按钮。

    正在这时，熟悉的机械女声忽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老人的声音：

    “密码正确，开启《神州》隐藏模式。”

    轰！

    火光乍现，零件四溅，照亮了李彦惊愕的脸庞。

    ……

    “李大哥，李大哥，你怎么啦？”

    王药拿着手在他眼前挥舞。

    “没事，对了，给你两样东西。”

    李彦先掏出一个暗弩匣，递给王药，教给她使用方法。

    “可以藏到袖中与背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

    王药将暗弩匣借过，打开机关，轻轻一拍，一道乌光闪过，弩箭已经射在杨树上。

    “真巧妙。”

    王药毕竟还是少女心性，获得新玩具的快乐瞬间压倒了离别的伤感，不断拍动匣身，一支支弩箭嗖嗖射出。

    等她玩腻了，把弩箭又都压回到弩匣中，合上机关，李彦才对她说道：

    “这柄剑你拿着，正好适合女子使用。答应我，这两样东西，除非面临生死危险，否则绝不会在人前动用。”

    剑身细长，犹如鹰喙，却是从矛隼那里得来的细剑。

    王药点点头收下细剑，对李彦说道：

    “李大哥是要去宁远城是吗？”

    “不错，只有找机会借助宁远城官方的力量，才有把握对抗朱衣楼，乃至夜城。”

    “正好我胭脂用完了，咱们一块去吧，最后一次顺路，我送送你。”

    李彦有心拒绝，看到王药眼中有晶莹闪动，心头一软，答应了下来。

    “好诶，李大哥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王药脸上瞬间晴朗，刚刚的委屈与不舍烟消云散，几步跑入自己房中。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李彦感叹一声。

    等了快半个时辰，王药才磨磨蹭蹭出来，脸上已经施了胭脂，眉上也已经用炭笔勾勒，嘴唇也红了不少。

    可能是由于从医的原因，王药的皮肤原来就极好，现在微微化了妆容，就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原来的青涩刁蛮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娇憨与成熟的气质混合，让她如同一杯刚刚兑好的鸡尾酒一样诱人。

    看到李彦脸上的惊讶，王药嘻嘻一笑，“我们走吧。”

    李彦牵过马，“上去吧，我牵着马。”

    “你不上来？”

    王药跃上马背，惊讶地问道，这和自己想的可不大一样。

    自己小时候看的那些话本小说中，这种情况下两人不应该同乘一骑，耳鬓厮磨才对吗？

    “你想得美。”

    李彦哈哈大笑，牵着马向宁远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