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交易区，像一块巨大纯黑色的画板上，被溅到了些点状白光。

    居民出去狩猎后，那些星星点点的污渍不见了，画板又恢复了纯净。

    冷真现在想的是如何将这块画板喷涂填满，他再中意黑色，来到防卫都市这么久也感到厌倦。

    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交易区，深思了片刻，冷真回忆着当初『月之阁楼』的设计图，将外观稍作更改，以更贴近以茵风格的线条将建筑在脑海里成型。

    承重部分的设计基本没动，就算稍加改动也不会出现塌房之类的事故，一个是因为重力小，再一个这颗星球的核心已经完全冷却，不存在地壳运动，也就不用担心地震。

    很快，第一栋样板房出现了，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和电器，只配备了基本的供水供电和华丽的照明。

    其中最麻烦的是水源提供，这些防卫都市的居民赖以生存的饮水，都是来自交易塔两公里外的一座巨型废弃地下蓄水库，光从储水量计算，可以供应防卫都市所有人300多年。

    但有一个问题是，这个废弃蓄水库没有人打理，里面的水已经滋生了不少细菌和微生物，冷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处理这些水的，但让他自己去喝一口，拉到虚脱应该是最轻的病症。

    为了解决干净水源问题，他花了412克绛魔晶粉兑换了一份超吸湿聚合物薄膜的设计图，比氢氧焰枪的设计图要贵将近一倍。

    这种由可再生物质和吸湿盐组成的薄膜可以直接从空气中提取水分。平均1千克薄膜可以在24小时内生产15升水。

    可惜的是，设计图中指示的几种物质是冷真没有适应的，他试了用相近的物质代替，最终完成了薄膜，但制水效率降低了一半左右。

    “接下去的一个月我就不用去买水喝了，这种纯净水不管怎么说总比污水来的有市场才对……直接用氢和氧竟然不能直接合成水，这就是萨贲说的理解不够透彻？用燃烧反应又太麻烦还不能自动化作业，就当投资吧……”

    完成样板房的冷真，将真念释放出去，连接到自己的临时住所。

    “你能不能过来一下？”真念准确传递到灵木吉他中。

    “做什么？”卡雅的回复速度十分迅速。

    “赚取绛魔晶需要你的帮忙，到时候看总账我们再分。”

    “你不是已经适应了绛魔晶？为什么不直接将漆鬼体内的晶粉取出来？”

    “我已经试过了，在漆鬼核心破裂前，我没办法控制那些晶粉……”冷真有些尴尬地回应。

    卡雅沉默片刻，答应了冷真的交易请求。

    住所、电能、水源都解决了，冷真的扶贫计划只剩最后一项无法靠他自己完成，食物。

    灯火通明的样板别墅已经吸引了不少没有租到氢氧焰枪的居民，在这个永夜的防卫都市里，它就像一个所有人梦想中的绿洲，最重要的，它并不是沙漠中虚幻的海市蜃楼。

    在等卡雅的这么一会时间里，冷真就站在自己的作品前静静欣赏，脑子里想的是定价多少比较合适。

    还没想出答案，不远处灵木吉他已经漂浮将至。

    “不好意思把你叫出来，其实远程通话也是一样的，但我还是习惯面对面讲事情。

    “是这样，想问你能不能在这里种植一些农作物，作为他们的食物来源，只要能吃就行。”

    在杰兰星上，冷真见识过比休族的手段，即使再贫瘠的环境，他们也能种出一些东西来。

    “不行，这里的地表几乎没有土壤，种不出什么东西。”卡雅很不给面子地躲在吉他里面，仿佛存心要和冷真作对。

    “来了又不出来是几个意思？这和刚才打电话有什么区别？”

    卡雅的这种恶劣行径，反而激起冷真的逆反心理，他要试探看看卡雅的底线在哪。

    “不是有无土栽培的方法么？”冷真用比休语说着，同时眼疾手快扯过吉他背带，狠狠地挎在自己肩上。

    “啊…”被冷真冷不丁这么用力一扔，卡雅没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

    上次听到卡雅的声音还是在摩基诺德入侵比休之前，不论脾气如何古怪，冷真还是得承认卡雅的声音非常好听。

    过了10秒，卡雅终于从吉他里钻了出来。

    “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次卡雅没有真念传递，直接用比休语质问。

    冷真假装奇怪道：“你定义中的男人是生理上的，还是在我记忆中看到的，对女性应该有的行为准则？”

    “两者。”卡雅冷峻地看着冷真。

    “那我当然是男人，而你不是地球女性，所以我记忆中的那些条条框框对你不适用。”冷真满不在乎回答道。

    “无赖……”卡雅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反驳冷真，只能回归正题，没好气地说：“无土栽培需要营养液和一定专业知识，比土壤播种更麻烦，你弄的纯净水库倒是可以，但距离有点远，而且没人管理很快就会枯萎。”

    闻言，冷真也顾不得和卡雅继续拌嘴，认真思考起问题。

    “实在不行就只能跑量了，以远远低于市场价提供一次性的大量食物，反正毁灭前够吃就行了。”

    “如果不一定要农作物的话，还有其他办法。”在冷真开始想其他对策的时候，卡雅又开口道。

    “什么办法？”

    “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弄这么麻烦，等他们囤积了大量晶粉后直接拿来不就好了？晶粉离开漆鬼身体后就可以支配了不是么。”

    卡雅没有钻回灵木吉他，而是用手环上的花瓣在自己头顶上形成一朵不知名的淡黄色鲜花，花蕊中不断洒下花粉覆盖着卡雅。

    “她不出来也是因为环境恶劣，虽然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还是我太小心眼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也是人格分裂的影响？”

    冷真想了想说：

    “在我刚获得真源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做的，用力量去得到想要的一切，即使对方完全无法反抗，但最终，只有令人绝望的收场。

    “我无法用逻辑去验证其中的关系，但在我的文化里，有句话叫因果报应，原本我是不信的，以为都是封建迷信。直到我进一步了解适应者世界，那些心理学家说的集体潜意识，那些宗教文献里对世界的注解，也许都是未被证实的真理。

    “又或许有一天，像我一个朋友说的那样，力量达到某个层次后，自身就会成为真理，但那太过遥不可及了。

    “所以我想做出改变和尝试，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是不公平的，那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先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去削减这份不公平。

    “就像过去的比休族那样，即使希望终会破灭，也可以短暂地施以援手，给彼此一个机会。

    “然后再看看结果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