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雅的故事告一段落，冷真必须承认，比休神现在在他心里的存在感非同凡响，从最初认为是封建迷信，到承认祂的存在，到现在形成相对鲜明的抽象轮廓。

    “现在你成功了，接下来什么打算？”冷真问。

    卡雅摇摇头，“还没有，只是刚从无止境的轮回里挣脱，自身还是受到基因限制。

    等有一天我能完全支配自己的身体，能决定任何生命形态的生死，才算真正摆脱祂。

    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你能去哪？没有圣卫帮你清除负面环境影响，会死得很快吧?”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冷真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如果是相对不那么恶劣的环境，我可以生存很久。对比休人来说最致命的是微生物侵袭，只要能抵御住细菌病毒的感染，就不会短时间内死亡，而我现在已经取得了微生物的生命控制权。

    “代价是必须保持开启真源状态，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其他像气压、湿度、重力、昼夜节律这些环境因素，对我造成的影响是缓慢的，最多让我减少一半寿命而已。”

    “而已……，只见过挥金如土，没见过拿命长来挥霍的……”冷真边腹诽边说：“我们一起去？”

    “废话，还是说你想一个人留在比休？”卡雅挑衅似地斜了冷真一眼。

    “你不反对的话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了。”冷真咽了口吐沫，要真的把他一个人留在比休，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想要个可以信任的打手就直说……摆什么脸色，哎，谁让我现在也只能靠她带我离开比休呢……

    而且有她在，遇上什么危险也不会轻易挂掉，也算互惠互利吧。”

    “你已经决定好去哪了？”冷真又问。

    “有几个选项，具体去哪你来决定。”

    “啊？”

    “比休王族多令人垂涎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隐匿在暗处，你就是我最好的掩护。另外，你需要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提升实力，否则别说救妮洛，连自保都难。”卡雅说着站起身，用自己的轻灵真纹将冷真包裹住。

    不一会功夫，冷真恢复了原本尺寸，他也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下手脚，看着只比自己脚踝高一点的卡雅略微晃神。

    与初次见面不同，卡雅只是站在原地，默许了冷真的俯视。

    “这颗传送之种只能去到使用者知道具体位置的地方，而我知道的大部分世界都是较为偏远、落后的，并没有去的价值，要打听妮洛的下落最好的选择就是中心社区，那里的文明先进程度普遍优于其他地域，和外界交流范围也十分广泛。

    我虽然没有去过那里，但在一次救援行动中我获得了一个叫以茵星群的坐标位置。

    据说是个常年稳定发展，少有战事的世界，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收集各种情报肯定非常方便，能帮助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接触和认知外面的世界。

    第二个选项是神界莫拉，是适应者心目中的圣地，那里的住民完全由适应者构成，拥有完善的评估体系和适应者训练门径，如果想在最短时间内相对风险较低地成长，这应该是个好去处。”

    “神界？听描述应该是适应者对其的尊称吧，倒是挺适合我的……”冷真心生向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全是适应者的话，你不是很容易被人惦记？”

    “我只是把我认为有价值的选项提供给你，你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就行，而我可能引来的危险谁都无法预估，绝对安全的地方就只有比休而已。”

    冷真没出声，算是默认了卡雅的观点，但要他来做决定，比瞎子摸象好不到哪去。

    “这就像从农村，不，山沟沟里的两个山民讨论去哪座大城市发展，一个在各地旅游时道听途说了几个大城市的名字，却让另一个没出过大山的孩子决定发展道路……”

    “还有别的选项么？”

    “有。”卡雅说着诡然一笑，身上衣物自动滑落，手腕的花环延伸出草本包裹全身，几秒后植物缩回手环，服饰已经焕然一新。

    上身是纱质白色吊带衫，搭配天蓝色真丝质地碎褶裙，卡雅双手向后捧起银发，用细藤条扎了个马尾。

    目睹整个过程的冷真呆若木鸡，不止因为那一刹那的春光，更因为眼前的卡雅除了发色、身高显得魔幻外，完全就是一个地球都市女孩的模样。

    这种最普通的搭配对冷真来说却已经如同前世的记忆一般遥远。

    卡雅唇勾小角度翘起，“第三个选项，怀念吗？”

    看着青春靓丽的迷你比休王，冷真无奈道：“卡雅小姐，你不觉得自己性格变化太剧烈了么……我由衷地觉得您切换回女王模式会比较好。”

    “你会习惯的。”

    “好的女王，对了你怎么会知道地球的位置？我都不知道，你就算读过我的记忆，应该也没法定位吧？”

    “这是比休族的天赋，星光相位，我在你的记忆中看过你母星各方位的星空图，的确很陌生，但花点时间还是能确定位置的。”

    “这不太科学吧…我只听说过屎壳郎能根据银河系的星座光亮导航，这么想的话好像也没那么神……”冷真脑内吐槽还没结束，他的右臂被无形的恐怖力量拉扯，肩膀处露出一截白骨，血肉牵连着筋脉掉在树枝上。

    断手的经验冷真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而且两次都是拜卡雅所赐，只是这次要比之前细胞分离自然脱落的痛感强上好几个倍，他刚叫出声，手臂又自动接回了断裂处，连条疤都没留下。

    “你干什么？”

    “刚才观察你的表情，我有理由认为你对我产生了肮脏的联想。”

    冷真一下语噎无法反驳，他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有机会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决定了，就去以茵星群。”

    刚挣脱命运束缚的卡雅此刻又感受到一种新的情绪，仿佛暖流缓缓淌过，不论冷真的这个选择是否掺杂其他因素，但以茵星群对她来说更安全一定是原因之一。

    卡雅轻轻颌首，“好，出发前有件事必须和你说清楚。今后如果遇上存活的圣卫，在他们面前你仍然是毁灭比休的凶手，必要时会发生什么，你自行想象。

    另外，神树是比休除了传送种子之外最珍贵的东西，你可以带走一部分。”

    闻言冷真看向身后这颗古老而神秘的巨树，他对卡雅说的第一件事并不如何在意，目前他的实力对不擅长战斗的圣卫而言就是碾压，逼不得已全部杀光也行，反正妮洛不在这个范围内。

    既然是卡雅的建议，那冷真也就却之不恭了，气刃划过切下一截和他差不多粗细的枝干，双手托着仔细端详起来，他发现原本和其他漂亮植物相比显得其貌不扬的神树，近看能够发现其中蕴含着独特美感。

    表面虽然略显粗糙，但却形成奇妙规整的凹凸高低差，像一座座小沙丘绵延不绝让人迷失其中，而从截面看内部，外围是浑然天成的波浪形纹路，一缕一缕前扑后继，中心是层层叠加的不规则圈型条纹，散发着点点荧光，正上方看下去仿若夜幕中错落有致的一整片峡谷。

    “好看是好看，但这东西要怎么带走？像圣衣一样背身上？”冷真开启真纹探了进去，他发现这截灵木内部，比起地球上的木头成分，复杂程度只高不低，最让他惊讶的是，明明已经被断了根，这截木头居然还是活的，内部的细胞都还保持着活动。

    组成元素有些冷真认识，但不认识的更多，靠他自己是没办法动灵木分毫了。

    “你能不能把它变个形状？”生命领域的专家就在边上，他没理由浪费。

    “你要什么样的？”

    “我试试用意识传递画面给你。”冷真想到了好方法。

    传递画面比他想象中要简单，画面只是信息量更多一点的死物。

    卡雅接收到信息，那不止是一幅画面，而是多达十几幅，蕴含丰富的细节，体现出冷真对这种形状物件的了解程度。

    灵木就在冷真手中开始变化。

    顶部长出细长的脖子，头部向后微仰，腰部收紧，内部中空并在腹部生成一个圆口。

    莫约过去10分钟，卡雅终于停止了对灵木的改造，“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来。”

    抚摸着这把连卡雅都要花费10分钟才完成的灵木吉他，冷真眼里涌现出怜爱，还没试音，他已经为之沦陷。

    没有切割、打磨、镶嵌等工艺，从琴头至琴箱都是完整的一体，浑然天成。

    面板不是光滑如镜却也相当平整，摸上去软中带硬略带毛绒感。

    花纹是横截面的那种峡谷纹路，侧板和背板采用了神树那嶙峋的凹凸山脉表皮，给人一种粗糙的狂野气息。

    琴头两侧是六颗灰色核桃状的半球体，只看琴头，它就像在远古森林中生长了无数岁月，透着沧桑的威严。

    “线的部分我换成了璎珞蔷薇的花丝，金属会对神树造成伤害。”卡雅说。

    冷真不再去看其他细节，他已经忍不住将右手攀上琴弦，六根弦分别是翠绿、淡蓝、鹅黄、樱粉、桃红、兰紫，并且和标准吉他弦不同，每一根都是一样粗细。

    拨动一弦，震荡后由音孔散出回响，冷真浑身一搐，只一声就滋润了大战后疲劳的身心，他深呼吸一口，仿佛要用全部感官去细细品味。

    琴声的韵娆超脱了吉他的范畴。

    他又拨动了其余琴弦，每个音都是准的，他不禁疑惑难道比休族也玩音乐？

    “音律强度你刚才已经传递给我了，这种花丝韧性良好，和神树互不排斥，可以连接成一个生命循环，只要不是人为的破坏，她们不会枯萎的。”

    “意思是永远不用调音了？不愧是MadeinSpace……”

    冷真走近粗大的树干靠坐下来，双腿一直一曲，没有任何犹豫就选定了曲目。

    这首出道曲是他开启梦境的钥匙，双手沉浸在纷飞的音符中，空灵缥缈的琴声浸入空间，草本生灵散发出的荧光也回应似地活跃起来。

    卡雅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冷真右边锁骨凹陷处，靠着脖子闭上双眸，静享这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