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真立刻明白过来摩基诺德要干什么，他要将所有比休族人聚集在一起，然后控制比奇发动传送种子离开比休世界。

    “那卡雅呢？他们不打算带走她了？”冷真这么想着却发现卡雅也在一步步向摩基诺德走去。

    他先是一愣，随即大吼道：“你装什么白痴？他的声波连我都可以轻易摆脱，你就不要在这演这么蹩脚的木偶戏了，一点也不好笑！”

    卡雅转过身克制着微怒道：“那你还要我怎么样！该尝试的都尝试了，结局依然无法改变，是时候放弃了……”

    见卡雅竟然流露出如此情绪化的一面，冷真反而好受了些，“我倒是刚才又有新的发现，比休族或许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他勉强释放出真纹，控制自己飞到青白人影的跟前，顶着巨大的压迫感，“你是谁？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藏在一只章鱼身体里，即使现身也不敢展示自己真实面貌。”

    “我是第一个发现比休族踪迹的光适应者，但这不重要，你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继续插手这件事。”

    “……至少活了4000年以上的老妖怪……果然有古怪，被样挑衅都能忍得住？真的是在故弄玄虚么，还是强者风范？要真的这么看得开就不会追逐比休族上千年了，这是执念啊……

    我捋一捋，从章鱼提供的线索来看，普通比休人对适应者的利用价值不大，最多卖了换成其他资源，但以比休人的脆弱程度来说，不论买家是谁，很大概率会因为照顾不周把比休人养死，这就是要挟卡雅和他们走的筹码。

    而妮洛他们却拥有治愈能力，卖出去反而是浪费资源，为了榨干他们的价值，只要将他们成对关押，互相为对方治疗，就能保证存活。”

    想到这，冷真又回头问卡雅：“你不能停止族人的行动？”

    “我可以停住他们，但可能会有后遗症……”

    摩基诺德‘插嘴’道，“被我控制的生物如果被外力强行改变行为，会因为身心的差异而精神错乱，除非你能将我彻底杀死才能解除这个影响。”

    “这是在勾引我啊……有大佬罩着有恃无恐？

    可我的赌注只有这最后一个了，赌这个大佬是假的，是摩基诺德搞的鬼，他在虚张声势。

    赌对了，章鱼死，大佬幻灭，比休重生；赌错了，我死，比休族万劫不复，哦不，还有更可怕的一种可能，我杀不死大佬保护下的摩基诺德，比休族被安排地妥妥当当，大佬又不屑杀我，留我一个人做比休的守护者……

    好像哪种结局都没什么太大差别……

    如果是孔旻，他能从没有五官的章鱼和一团马赛克里推导出真相么……”

    思绪纷飞间，比休族人已经距离摩基诺德越来越近，冷真没有别的选择，赌一赌，大不了上路；搏一搏，兴许还能活。

    卡雅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冷真，事不关己。

    拉开一段距离，手中的电光环再度闪耀，捡起被摩基诺德丢弃，恢复成固态的纯铁，第二次释放所使用的时间要缩短了十分之一左右。

    画面中所有适应者都如雕塑般静止，唯一的动态图层是搭乘着柔和、宁静的微气流不断降落在摩基诺德身上的比休族人，冷真的周围却是相对空旷的草地，他像在无声演出一幕天使降临的独角喜剧。

    在这极度压抑奇妙的气氛中，冷真将炮弹缓缓装填进光圈。

    “好安静……他们为什么一动不动？章鱼为什么没有阻止我发动模组？他甚至没有回收铁块！他们都在等着我攻击？……

    她在看着我，为什么是这种眼神？”

    刹那间，冷真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突然能接收到所有意识体的情绪。

    明明没有五官，却好像在奸笑的摩基诺德；像一群觅食的白鸽般停靠在他身上的比休族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摩基诺德合影的关系，原本应该天使般圣洁的纯白精灵，此刻空洞的眼神中却散发着阴冷。

    整个比休世界仿佛遮盖了一层滤镜，不，应该说摘除了原本生机勃勃的假象，冷真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那是他熟悉的东西。

    他闭上双眼，将视觉剔除，仅凭真源去感知，世界变得潮湿仄暗。

    睁开眼后，冷真遥望远处的比休王，刚才一瞬间他的确抓住了关键，他无法辨明那是什么，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预言是真的…

    这才是我来到比休真正的意义……”

    电光火石般的逻辑风暴后，冷真猛地将电光环炮口转向地面，沉闷的撞击声中炮弹砸进地面，大地炸开，他被爆裂的泥土和气压弹飞出去。

    所幸比休土壤的质地颇为松软，他只受了点轻伤。

    他弯着腰拍着身上的土，笑声像是从喉咙里漏了出来，从隐忍到放肆，他笑地喘不过气。

    笑了一阵，冷真抬起头，“如果刚才瞄准的是你，我现在已经消失了吧？”

    “你的念感知很强。”回答的是那道模糊人影。

    “这么说我猜对了，你因为某种限制，不能对我造成伤害，但摩基诺德成功诱导我主动攻击的话，你就可以一瞬间将我消灭，能解释下为什么吗？”

    人影似是看出了冷真万念俱灰，“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对适应者的世界稍微有点了解的都知道，星砂支配者不被允许使用真源去影响普通生物、他们所生存的国度以及星砂级以下的适应者。

    只有不问世事的比休一族和你这样偏域出生的适应者不知道而已。在我出现之前，摩基诺德只代表他自己，你们可以随意互相攻击，但我出现后，他就代表了我，所以他也被禁止主动对你使用真源。

    唯一例外就是星砂可以反击针对他的主动攻击者，不过就算你最后收手对我的计划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冷真没有反驳，他看着摩基诺德的身上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比休族人，他们面无表情，宛如活尸，这可能是比休有史以来首次族人如此密集地聚在一起，不出意外也应该是最后一次，离全族到齐只差他们的王了。

    卡雅看着这一切，自言自语道：“都结束了……”

    她慢慢走向摩基诺德，比休族新的归宿。

    她想静静走完这段路，却遭到了妨碍。

    “记得你和我说过，比休是个没有变化，甚至没有终点的世界。”相隔一段距离外的冷真突然出声，他没有看向谁，却用的比休语。

    卡雅像触电般回首，没人能读懂此刻她眼神里混沌的情绪。

    “我竟然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直到有人站出来帮我认清了现实，认清自己只是条虫子……后来，我来到这里，遇见妮洛，我又有了新的奢望，我想做条有用的虫子，在比休度过还算有趣的余生。

    但我似乎忘了，比休是个纯净的世界，它并不需要虫子。

    比休神存在与否对虫子来说并不重要，它只需理解你就足够了。”冷真终于将目光投向比休王。

    “卡雅，尊贵的王，最完美的生物，被欲望俘虏的魔女，一个恶魔。

    你利用、剥夺了虫子的奢望，可我不恨你，这是我的荣幸，也只有我这样的虫子能够真正理解你。”

    冷真叹了口气，“迎接救赎吧……”

    卡雅在颤抖，她看着冷真缓缓向摩基诺德的方向飞去，举起手臂像是要拉住他，最后又放下，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不知道对着谁说：“对不起……”

    降落到一名眼神空洞的比休族人面前，冷真掐住前者的脖子，清脆的火花一闪而过，他的手里多出一具焦黑的尸体。

    “不——！，快停下！”摩基诺德惊怒之余赶紧使用音波控制比休族人四处逃窜，但因为冷真没有攻击他本体，他无法做正面反击。

    他和青白色人影都认为刚才冷真在和卡雅做最后的道别，他们甚至以为他在吟唱某些文明世界流行的诗歌。

    冷真悠闲地漫步于在空中乱窜的比休族群中，用最残忍的手段和规律的节奏进行着猎杀。

    斩首、放血、电击、穿刺、碎颅、凌迟……

    他故意放慢了节奏，他要将所有细节展示给卡雅，真源充盈，枯竭感消失，他感觉非常好。

    虫子理解了魔女，化身成魔王。

    飞溅的鲜血粉刷了大地，那是极淡偏粉的红色，比樱花又要深几个色号，点缀了比休隐映辉芒的绚丽植被，美得让人眩目。

    卡雅没有闭眼，因为一闭上，泪水就会奔涌而下，她没有这个资格。

    不知过去多久，冷真落在她眼前，眼眶下垂着未干的淡粉血渍，他看着眼神失焦的卡雅，表情柔和下来。

    “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