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去哪？”沈欣双手搭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路况。

    “去见飞鸟的养父，是个少将。”孔旻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窗外道。

    “少将？我们今后需要寻求军方庇护么？”

    “只是一个方面吧，鸟的失踪也和他有关系。”

    沈欣没再说话，半年多前她还为自己能认识这帮弟弟妹妹感到高兴，自己应该要成为他们人生道路上的领路人，为古乐集团奉献一切。

    然而经历古乐团出道后的一系列事件，她已经意识到，副驾驶的年轻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即使被委以重任，沈欣仍然对自己能否胜任持怀疑态度。

    十分钟后，车在一个普通的小区口停下，唯一不同之处是门卫都穿着军装。

    孔旻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后者翻了下预约记录后示意放行。

    “请进。”宫引开门后还算热情地招呼了两人。

    “叔叔好久不见了，上次还是刚上初中那会吧。”孔旻笑着打招呼。

    宫引叹了口气，面庞略带憔悴，“客套就免了吧，你到底知道多少？”

    “不多，不过飞鸟失踪应该和叔叔脱不了关系吧，你先看看这个，看完再决定要不要对我说出鸟的秘密。”孔旻在沙发就坐后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宫引。

    宫引接过快速扫了一遍，脸部表情风云变幻。

    当他抬起头时，孔旻发觉对面的少将好像年轻了二十岁，那是对新奇事物的神往。

    但仅仅维持了几秒，宫引的表情又暗淡下来，缓缓开口：

    “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本以为飞鸟和你混一起能远离危险，但事实证明我错了，你不仅没有帮他远离危险，反而……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这东西你哪来的？给我看又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想恢复叔叔对我的信任了，这些东西严格来说不能算我的，但给我这些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两个人看过，我想帮鸟，但我不知道他的问题所在。

    “如果你和我所想一样，就应该和我共有信息，我们齐心合力才能帮到他。

    “难道你还抱着想藏他一辈子的想法？就算当初我没组乐团，飞鸟也不会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凭我现在手里所掌握的信息可以这么断言，某种程度来说，我已经知晓了未来。”

    宫引沉凝地看着孔旻，好一会才说，“给你东西的是那个冷真？”

    孔旻没有回答维持沉默。

    “……看到你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疯狂，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

    宫引喝了口水，坐正了身体，看了一眼沈欣也没说什么，开始讲述一段往事。

    “二十多年前，一种叫CRISPR的基因编辑技术诞生了，利用叫做Cas9的引导性RNA，敲除一段基因，并插入自己的新序列，有点类似剪辑一段视频。

    “我作为当时国内生物学界年轻一辈的翘楚，自然很感兴趣。

    “这项技术非常强大，几乎无所不能，当时主流的研究方向，有治疗因基因突变产生的疾病，包括癌症，当然你手上的这个方法可能比CRISPR更加有效。

    “还有比如人工设计一些，自然采集非常困难的微生物，也是用于医疗上。

    “又或者复活早已灭绝的生物，培育比转基因更健康的农作物等等。

    “但我却直接选择了这项技术的应用终点：改造婴儿胚胎的基因序列。

    “我一个人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的实验，就像现在沉迷游戏的年轻人，我找到了属于我最好的消遣。

    “可惜当时没有这么清醒的认识，满脑子以为自己在改变世界，为人类造福。

    “这种技术听起来很科幻，但操作起来非常无脑，只要将配对成功的Cas蛋白注射进人体就结束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学生在大学实验室里甚至自家的厨房和车库就能做。

    “那时网络没现在这么发达，没人监管你条件充不充足，没人批判你伦理是否越界，只有你敢不敢的问题。

    “而我更是吃着皇粮有的是时间和资源，放开了折腾，那是一个很轻易就可以改变世界的年代。

    “因为当时计算机不成熟，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改出一套全新的序列，这套序列不是那种针对某些片段进行靶向敲除的简单替换。

    “而是在确保底层信息的完整，不会变成人类以外的生物种类的前提下，增强了各项人体指数，免疫能力，反射神经，新陈代谢，肌肉组织，骨骼强度等等。

    “可以说所有基因的段落上都被我重写了一遍，它是完美无缺的，演算无数遍，实验上万次才得到的。

    “现在你们这个年纪可能看多了超英大片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好像打一针血清，被辐射照一下就可以变成超人。

    “但现实哪有那么容易，这几年也有用CRISPR人体实验的，但也只是小修小改，新生婴儿天然免疫艾滋病这种，就已经被国际生物伦理委员会天天口诛笔伐了。

    “我本来想立刻发布出去，享誉全球、历史留名。

    “就在我最后一次整理好论文和所有数据的同一天，我妻子的孕检报告出来了。

    “它就像伊甸园的禁果，让我最后一丝理性消失，我决定一年后再公布成果，这孩子会是我最杰出的作品，那时候我是真的魔怔了吧。”

    “所以飞鸟真的是你亲生的，也是你第一个人体实验对象…但我这些年没看出他哪里有问题，应该说符合你的期望值才对。”

    孔旻没有指责宫引，这倒不是在照顾他的情绪，他想知道的只是飞鸟的真实情况而已。

    “只是暂时的。要对胚胎进行实验会有一个转染效率的问题，当时电穿孔技术也刚诞生不久，前几年才有一些研究院发论文提出用这种技术，来进行基因敲除会更高效。

    “而我在二十多年前就想到了，因为像飞鸟这种大范围的修改，如果不能保证Cas9完全导入，替换不够全面，可能会引起错误的连锁反应。

    “所有的条件都齐了，这更让我确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冥冥中有股力量要借我的手，创造一个完美的人类。

    “导入完成后，我每周都会给母子做一次检查，每一次都是好结果。

    “直到分娩前一周，意外发生了，不，应该说是必然的。孩子基因大范围突变了，并且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变异类型。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我根本没有能力，对这些变异的基因进行二次敲除。

    “它们的变异速度太快，各自起到的作用也不清楚，这次突变直接导致了任清的休克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