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奶爸大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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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沈先生

    苏家的宴会随着赵泮的离去而结束。

    对于苏家来说,这是一次成功宴会,团结的宴会。

    苏轼迅速的从醉酒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作为东京,乃至整个宋王朝最知名的文学青年之一,他必须在每个文人墨客毕集的聚会场合保持醉酒不省人事的状态才能够充分掩饰自己是个文盲的秘密。

    虽然是文盲,但苏轼却不笨,相反是有着一种极端的敏锐和果敢。在他清醒的状态之下,他指天画地地向沈晦坦白了自己是个斗大的字不认识半箩筐的文盲这一事实。

    让苏轼都感觉到惊讶的事情是,沈晦居然毫不奇怪地相信了!这让苏轼还颇有几分失落,这就像一个人突然在人群中脱光了衣服却没有引起一点点反响一样。

    沈晦在大宋朝待的时间有限,却对“历史是任人涂抹的小姑娘”这句话有着越来越深刻的认同,那么苏东坡是个文盲,秦观是个猥琐男,柳三变是个偏执狂这样的背离历史常识的情况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在苏家宴会上看到的那个一身绿的男子便是柳永柳三变。据说这人连年科举不中,便有些魔症了,发誓此生若不扬名立万便誓不返乡,每天便在想法设法在东京名士们的各种宴会上厮混,寻找一切机会向东京的文化名流赠词自荐。只是这人不仅人颠三倒四,词作的亦是驴唇难对马嘴,人们往往唯恐避之不及,可是他却总能够准确无误的出现在每一个宴会的现场。于是人们便送了他一个绰号叫“柳自来”!

    清醒状态下的苏轼,没有了文人墨客之间的惺惺相惜、假醋酸文,而是直击灵魂深处的直白。

    ”兄弟,我苏东坡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眼睛看人准,我知道你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我看好你!你收我做小弟吧!我苏轼本事不大可就是讲究义气,我爹苏洵和当今太后高滔滔是干姐们(老相好),所以苏家在东京这块地界基本上还能平蹚,必能助你重振沈氏家门!如何?“

    就这样在苏轼的软磨硬泡之下,沈晦收了一个叫做苏轼的小弟。

    ……

    皇城内,赵顼望着趴在卧榻之上安静玩耍的女儿赵穗,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在离赵穗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神情沉静温婉的抚宁公主赵泮。

    ”母亲这几日同司马光他们倒是时常见面……“赵泮看似随口在说,眼睛却一刻不同的留意着兄长神情的变化。

    赵顼闻言,神色没有怎样的变化,看在眼中的赵泮的心中稍稍安稳了许多。

    ”新法之事,太后总是不能领会朕的心意,偏偏又多了司马光从中作梗,司马光……”

    赵顼说出“司马光”三个字时握紧的一只拳头。他对这个老而不死的司马光充满了恨意,无奈他人望深重,自己纵有帝王之尊,却也不能奈何于他。

    他双手持于背后,望向了赵泮说道:”朝中总有些人一味保守,只知道坐守其成得过且过,实在为朕所不喜。如今西夏、辽国大军压境,兵连祸结之事一触即发。而大宋之国库受制于冗员庞大及地方财税虚空等缘故,早已空虚殆尽,如何能够应对这内忧外患的局面?凡此种种,唯有新法方为崛起之道,太后不解、司马光不解、士大夫不解,朕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了!“言辞间竟存了几分伤感!

    说着一指案几上的一份呈报说道:“连苏家的那个苏子瞻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做些无用的诗文大放厥词诋毁新法,这是逼着朕向天下的读书人开刀吗?”

    赵泮闻言一惊,缓缓起身来到了案几之前,见是一份由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递交的一份呈报,言苏轼于诗文中大肆指摘新法,妄议朝政,毁谤帝君,实有不臣之心。

    赵顼见妹妹捧着呈报沉默不语,便问道:“泮儿,以你看来,沈括所言有几分真伪?”

    赵泮轻轻地将呈报放回原处,仍旧坐回了方才的软塌之上,摸了摸正在玩耍的赵穗,方回答道:“以小妹对苏家的了解,沈括所言有穿凿附会之嫌。士林人士于新法扬多抑少,新法乃天下苍生之众望,官家倒是大可不必耿耿于心。”

    赵顼听到妹妹这般说,竟十分的高兴,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朕知你同苏家亲近,你且交代苏家从今而后行事为官须自重为要,不可随波逐流,莫要叫朕和太后为难为要!”

    赵泮躬身应是。

    赵顼忽又想起,微笑着问道:“日前你道是要荐一个妙人给我认识,这妙人身在何处?”

    赵泮粲然一笑,指着兀自安静玩耍的赵穗问道:“官家可曾留意穗儿有何异样?”

    赵顼打眼瞧去,猛然顿悟,言道:“是了,穗儿整日整夜没有啼哭,这是何故?难不成同你说的妙人有关不成?”

    赵泮展颜一笑,便将那日的情形细细同赵顼说了。

    赵顼听完,果然面露异色,埋怨道:“如此妙人,如何不带来与朕一见?”

    赵泮这才颇有些俏皮地同哥哥说道:“他本是御史台殿中侍御史沈文敏的公子,我已将他招至宫外了,只待官家想起,便可随时宣他觐见。

    赵顼手指点了点妹妹,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少年时的脾性倒是一点没有便!”而在他的内心里着实是喜欢这个妹妹。她懂得分寸,不逾越,不疏离,总能够站在一个让他这个皇帝感觉舒服的位置上。能够揣摩透君心,却从不主动点破,而只是等着自己提及,可谓是水到而渠成。

    很快,沈晦跟着一名年迈的宫人走进殿来。

    “臣沈晦叩拜圣恩!”毕竟是第一次直面皇帝,沈晦多少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和紧张。

    而一直在低头玩耍的赵穗突然听到了沈晦的声音,猛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熠熠生光,兴奋而意外的打量着突然到来的沈晦,然后张开了双臂,扑闪着如同嗷嗷待哺的幼鸟一般。

    这次沈晦却不敢造次,毕竟是九五之尊,少有不慎便有逾礼之嫌。他试探着望了望赵泮,赵泮却望向了自己的皇帝兄长。

    赵顼微微颔首,沈晦这才轻轻抚了抚双掌,朝着赵穗张开了双臂。那个小小的人儿,咧嘴笑着,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就势滚进了沈晦的怀中。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揪住了沈晦的两只耳朵,一边拿捏着,一边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皇帝也看到了小公主的奇异表现,心中大为震惊,口中赞道:“这孩儿随年幼,却是性情乖张,不想却与你如此投缘,教人好生诧异!”

    沈晦应道:“天地生人自来千般心性,所谓乖张,卓尔不群罢了。”

    赵顼听他如此评说自己的爱女,心中甚是高兴,又问道:“卓尔不群当作何解?”

    沈晦见他直接问起了孩子,心中便没了半点紧张,心中暗喜:我的孩子,我焉有不了若指掌之理?

    当下便心口说道:“建业公主,年纪虽小却心思细腻,感触深沉,日夜啼哭无非是耳目所感,信念随之而动而已!易感怀天地者,必是心怀天下,大德大爱之人!”

    这一席话正好结结实实拍在了大宋朝神宗皇帝赵顼的麻筋上,好不酸爽!他当即爽朗一笑道:“有道是知子莫若父!看来我这个父亲,比起沈先生来委实是差得太远了!”

    此话一出,连赵泮也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先生”二字出自官家之口是何等的尊荣,连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这样的重臣也未尝有过此等殊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