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溯道：“入地宫之前，那盗洞是外人所挖，所以漠王筑应当不会在那里也有所布置，我们只需从入了地宫后开始留意即可。我已细细想过，有两件怪事。一是风声水声，我们三人都听到了，前辈却没有听到；二是那股子气味，前辈先闻到，而我们却只能在香味变得非常浓郁时才能闻得到。”

    “那股气味，倒不一定是我先闻到的。”蓝谨为接言道，“我与你们所练的功夫并非一路。冥剑宫的心法是热功，呼吸吐纳讲究的是匀称，出招讲究个明快轻灵。漠王筑的心法是冷功，呼吸吐纳越慢越好，传闻漠王筑的掌门漠主，可闭关闭气修行，借此延长寿命至二三百年。”

    “您的意思是……您的呼吸吐纳原本便比我们要慢？那您难道不应该是比我们后闻到气味吗？”承芊反问。

    青溯却道：“不，还有一种可能。我在点灯时，发现气味是从灯盏处飘出的，可见那里是气味的源头。一般而言，距离源头越近，气味越浓郁；越远，则越淡薄。若是气味极淡时，我们恐怕察觉不到，而随后如果味道不是骤然加重，而是逐渐加重，只怕我们从头至尾都无法察觉。”

    曲水琛推演道：“你的意思是说，前辈因在之前吸入的气味少，所以在石殿门外时，气味对于他来说是‘骤然加重’，因而他闻到了这气味。而我们……”

    “应该是这样。”蓝谨为也表示赞同，“那气味一开始或许真的十分幽微，甚至很有可能已经扩散到了盗洞之中。你们呼吸得比我更多，或许在我察觉气味之前，你们便已经着了道。”

    “前辈何出此言？”承芊问。

    “是不是因为……风声、水声？”青溯猜道。

    “对。”蓝谨为点了点头，“你们听到了风声，却没感觉到风，听到了水声，却没有看到水。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是你们的幻觉。”

    “原来如此，”曲水琛略低了低头，“前辈没有听到那些声音，是因为当时前辈还没有被那幽微的气味所蒙蔽。”

    承芊也道：“如此说来，古怪的便是这气味了？”

    “大约不止。”蓝谨为道，“那些灯火，以及后来出现的水银，说不定也都起了些作用。阿惟告诉过我，陵墓中致人于死地的手段，从来都不是单一的，为的便是教人防不胜防。”

    “那我们到底该如何脱身？难道……”承芊说到这里，少有地迟疑了。

    蓝谨为依次看了看三个孩子：“脱离幻境，大约只有一种方法。”

    在场的都是出了师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是什么方法。

    既然幻术是通过五感来麻痹人的心神，那么唤醒便只需要两步：一是封闭感官，二是用痛感唤醒。

    蓝谨为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在幻境中吃的痛，是否能够唤醒已经被麻痹的、真实的自己。”

    “没关系，我先来吧。”曲水琛说着，便取出了师门秘丸，塞在了鼻孔之中。

    青溯却道：“还是我先来。我略通医道，知道如何施针能戳中痛处。若我先回去，也能更快速地救醒你们。”

    “我才不要你救我……”承芊小声咕哝了一句。

    “哦？”青溯笑了，“承芊师姐是舍不得这里么？你若不走，我大概也不会消失吧？到时候你和一个假的我成了亲，也不失为一桩妙事。”

    “你闭嘴！”承芊又急又气，连承影剑都拔出了一半。

    “哎？”蓝谨为拉住了她，“现在办正事要紧，既然你们都要回去，那你便等回去再与他算账不迟。”

    承芊听来也觉有理，这才作罢。

    可青溯却从蓝谨为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前辈如此说，是何意？您不打算回去了吗？”

    承芊与曲水琛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蓝谨为——他们都忘了，前辈的确并没有表明过自己的态度。

    蓝谨为见三个孩子都惊讶地望向自己，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前辈您不打算回去了吗？”承芊的确惊讶，但更多的好像是不舍，仿佛在意识到“前辈不回去了”的一瞬间，便下意识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蓝谨为疼爱地抚了抚承芊的头：“傻丫头，你想想，我还回去干什么呢？”

    青溯轻声道：“您真的，不想回淩空谷看看了么？还有那个小村子的人们，他们或许也还在等你呢……”

    “嗯，这便是我要嘱托你的事了。”蓝谨为对青溯道，“村子迁到了你们猜测的最后一个地点，你回去之后，记得替我照顾好他们。”

    承芊却抢着说：“前辈您放心，就算这个混蛋忙其他事去了，我和师兄也会帮您照顾好他们的。”

    “好，芊儿丫头的话最靠得住了。”蓝谨为转回头看着她，安心地笑着。

    “那您，还有什么话要对外祖父说么？”青溯又问。

    “嗯……”蓝谨为沉吟片刻，道，“告诉他，我没恨他，也就是了……其实，也多亏有他撑起了蓝氏门楣，我才能这么安心的离家。”

    “孙儿明白了。”青溯如此答道。

    “好孩子……”蓝谨为说着，又看了看曲水琛，“承芊这丫头，你要顾好她。”

    曲水琛没言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承芊此时已经趴在前辈的臂头哭了起来，那份不舍，仿佛是在证明她昨日刚说过的那一句——“我与前辈是真的脾气相投”。

    “前辈以后如果想我了怎么办？”承芊抽泣着问。

    “傻丫头，前辈在这里，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若是想你了，你便会来看我啊。”

    “那我若是想前辈了呢？”

    蓝谨为想了想，说：“你还记得绿洲里的那个酒窖吗？你若想我了，就在桌前摆一碗黄酒，我便在了。”

    青溯心中与承芊一样，对前辈也是十二分的不舍。

    毕竟，眼前的便是永别了。

    且这次永别，因是前辈主动所选，而显得尤为伤感。

    可事不宜迟，未眠夜长梦多，青溯不敢再耽搁了。

    于是，他只好背过身去不看他们，走到曲水琛面前道：“师兄，麻烦给我两个秘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