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禛二年二月廿一

    煌城的春天还远没有到来。

    红日西沉，煌城外的沙漠一片金黄。天空本就不是蓝色，现下在夕阳的烘染下红了大半，只剩下一角仍是白茫茫的。此时走在大漠中的人会发现，拂面的已然是冷风了。

    无边的大漠渐渐吞没红日，夜幕终于降临。

    伏在沙丘后的臻溯默默将袖中的匕首抽出鞘，用衣摆拭了拭，随后又收回。

    眼前的闫氏大营灯火通明，营门两队站岗士兵正交接，臻溯瞧着他们，心中计算着时辰。

    经过几日的打探，他已了解了大营岗哨换班的时间。日落后直至三更前，是岗哨换班间隔最长的一段时间。

    刚换过岗时，士兵还会比较警惕，而在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们便会开始走神。

    “兄弟你盯着，我去撒泡尿。”果然，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有人想开小差了。

    见有人离队，臻溯从怀中取出两团药草塞在鼻孔。随后他立即靠过去，眼疾手快敲晕了那人。那士兵来不及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臻溯将那人拖远了些，剥下他的铠甲穿在了自己身上，还取了他的大刀和腰牌挂在腰间。一切停当后，臻溯便轻手轻脚地假装归队。

    营门口的守卫一共六人，左侧三个、右侧三个，臻溯归队时装作走错，先走到了右边去，然后才回到左边。

    “喂，你去的可够久的啊！”一位兵丁说。

    而另一位则说：“怎么你撒完尿回来，带了一股香气……”

    此人话音刚落，便软倒在地，昏迷了过去。另外四人见状赶忙围过来，却也是刚走两步便晕了，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不起。

    摆平了守卫，臻溯立即往中军帐走去。

    闫氏兄弟没有祖成亮心思缜密。祖成亮军营中的军帐几乎都长一个样，而闫氏兄弟营中的军帐却有着明显的尊卑。由无数军帐拱卫着的中军帐十分华美夺目，这倒是方便了臻溯锁定目标。

    即便不通用兵之道，臻溯也知道这是军中大忌。念及此，他不禁露出鄙夷之色——如此愚蠢之人，为何还能忝居高位？

    中军帐外有四个守卫，臻溯上前招呼：“几位兄台，我刚从营门口来，有要事向国公大人、总兵大人禀报。”

    闫氏兄弟二人，兄长闫箜承袭了爵位，称魏国公；而闫篌则是立过军功，再加上父辈给他的荫职，做了煌城总兵，称总兵大人。

    为首的一个守卫几乎是在拿鼻孔看他，口中道：“你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片刻后，守卫掀帘子出了来，仍十分傲慢地对臻溯说：“进去吧。”

    “多谢。”臻溯连忙道了声谢，便要进帐。

    而在他掀开帐帘的瞬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慢着……这么顺利么？

    果不其然，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帐帘后寒光一闪，一把开山斧迎头劈了下来！

    臻溯来不及思索，身体几乎是自发地向右一闪，堪堪躲开这致命一击。

    然而，闪开这一记之后，更多的刀斧却破空而来，接连而至。

    帐中灯火通明，比帐外明亮太多，臻溯逆着光一时间看不清情况，只得眯起眼睛连连躲闪。待他看清时，才发现是五个刀斧手将他围在了军帐的角落。

    腾挪躲闪之间，臻溯发现了躲在军帐另一侧的人。那人留着一把漂亮胡子，一看便不是行军打仗之人。

    那，此人就是闫箜了？

    中军帐挑高极高，眼见一位刀斧手舞动大斧劈来，臻溯脚步一纵便踩在了斧背上，接着纵身跃起，踩着刀斧手肩膀突破包围，直取闫箜！

    兔起鹘落间，臻溯抽出袖中匕首，飞身刺入闫箜咽喉！只见闫箜的颈间“噗”地喷出鲜血，立刻便将他那把漂亮胡子都浸透了！

    为了确保不留活口，臻溯更是紧握住刀柄，手腕运力，狠狠地转了半圈！闫箜的脖子几乎被他这一翻腕完全搅断，这条命是当场便没了！

    几个刀斧手也被霎时间的血光四溅惊呆了，甚至尚未反应过来此人是如何从他们的包围中脱身的。

    他是怎么从我面前跑出去的？

    这人会反过来杀了自己吗？

    没保护好国公大人，我会被治罪吗？

    几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竟毫无动作。

    守在门外的四名守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一片沉寂之中，还是臻溯先开了口：“你们的总兵大人呢？”

    “……”回应他的仍是一阵沉默。

    他又忍不住流露出鄙夷神色，一个纵身便将匕首刺入了最近的那位刀斧手胸膛！

    “噗……”那人喷出一口血来，目眦欲裂。

    臻溯则推了他一把，那人便尸身倒地。

    “说！你们总兵呢！”

    另几个士兵吓得拿不住兵刃，刀斧一瞬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几个人也是双膝一软跪倒一片：“小的不知道啊……”

    “酒囊饭袋……”臻溯低低念叨了一句。

    然而，此刻他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适才的一切顺利，加上埋伏好的刀斧手，其实都说明闫氏兄弟有所准备。他们是想玩一招请君入瓮的，只不过这瓮……脆了点。

    自己毕竟是只身在敌人的大营之中，恐怕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且，只怕是拖得越久越危险！

    臻溯心念如电，他飞速扫了一眼大帐上下后，当即便纵身跃上中央的沙盘，并以此为着力点再度起跳，用手中匕首将大帐顶上豁开了个大口子。

    大漠夜间的寒风从帐顶的口子灌入，整个大帐嘎吱嘎吱摇了几摇，随即便听一角“咔嚓”一声，塌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臻溯趁着这个空档又一次跃起，从帐顶缺口钻了出去！

    趁着大帐尚未完全垮掉，臻溯立在帐顶环顾四周：大帐周围已经围了许多兵丁，而他想要找的却是远处的另一个帐子——那里周围也围了许多士兵，且个个手执火把，严阵以待！

    看准方向后，臻溯顺着大帐未豁口的一侧滑下，随后飞身闯入包围他的士兵中间，一瞬间撞翻数人，几人纷纷倒地乱成一团！

    此时臻溯穿的是与周围人一样的铠甲，在昏暗与混乱的环境之中，这些废物兵丁一时也分辨不出敌友来。

    而一群人扑倒在地后，同样躺在地上的臻溯立即大喊道：“有刺客！保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