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就被付萍整治好了，她一边做菜一边收拾，菜做完了，灶间也收拾妥当。

    付梦崇拜的跟在付萍身后做帮手，她觉得姐姐近几年越发的聪明能干了，什么到了姐姐这里一学就会，做什么都特别像样，就像姐姐在后面支持她读书，她觉得心里踏实一样，眼下过年的当口，全家回到了她们曾经住过的小村子，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但她在城里读高中，在省城念大学长了见识，对于老家实在没有归属感，这里总是跟势利的亲戚，贫穷落后联系在一起，而眼下经过姐姐这么一张罗一整治，陈旧的房屋立马有了鲜活的年味，一扫她莫名的不好情绪。

    付梦跟着付萍一起准备年夜饭，心里充满了快乐和期待，心情好了，话自然而然的就多起来。在付梦的欢声笑语里，付萍将晚上包饺子的面和好，直起腰摘掉围裙。

    那边付妈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整理出的包裹贴墙放了一溜，底下铺着剩下的糊窗纸，在干净这点上两个女儿都随了付妈，只不过付梦读书的时候多，付妈因为身体的原因，两人都不如付萍麻利。

    外面响起了连片的鞭炮声，饭前放鞭炮是过年的风俗，因为半夜十二点还要吃饺子，村里各家各户的年夜饭几乎都在这个时候吃，如果家里男人多，推杯换盏，这顿饭能吃到晚上六七点。收拾了饭桌，洗净了盘碗，家里的女人就得包饺子了，男人们叼着烟继续侃大山或者凑在一起玩一种老式纸牌，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灵活的在屋子里钻来钻去，淘气得要掀翻房顶，大人们笑着呵斥撞在身上的皮孩子，叫他们在屋里消停一会儿，其实满心满眼都是高兴，过年图什么，图的就是人丁兴旺，热热闹闹，日子再紧，谁家还不过年了。饭后做惯了家务的女人们，几盖帘的饺子一会儿就包完了，然后冻在院子里，吃的时候在锅里烧开水直接下冻饺子煮，新鲜又方便。

    付家就付贵一个男丁，干完了付萍分派的力气活，其它的付贵都插不上手，他早早的拿出鞭炮来摆弄，一长串的红色小鞭摊在炕沿上，瞥见妈妈姐姐们开始往堂屋摆饭了，不用人发话，拎起准备好的鞭炮乐颠颠的就去外面点了，很快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惹得屋里三个女人一顿笑，付贵也有猴急的时候。

    外面的天渐渐的暗下来，空气里残留着丝丝硫磺味儿，一家四口欢喜地坐在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桌前，所有的盘子碗小汤盆全部上了桌，旧凳子在身下咯吱咯吱的响着丝毫不影响一家人的心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倍感亲切。

    付萍让付贵给桌上的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酒，包括他自己，付妈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感慨的说了几句祝福语，之后全家开动。

    付妈吃得慢，笑眯眯的看着儿子瞅着一桌子菜不知先夹哪个的傻样，小女儿更是一面大口吃菜，一面嘴里含糊的说着：“好吃！好吃！”似乎除了说好吃就不会说别的一样。

    付萍一边叮嘱弟弟妹妹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喝酒，一边殷殷的给妈妈夹菜，付妈欣慰的笑着，笑着笑着一时哽咽难言，大约觉得今天不好流泪，便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掩饰般轻咳了咳，低头吃菜，付萍知道妈妈是想起了爸爸，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是家中长女，弟弟妹妹那时还小，如今生活过得越好就越想念爸爸，爸爸如果能过上现在的日子该多好！可是啊没有如果，她也不能任性，她是全家的主心骨。

    付萍小声的劝慰了妈妈几句，又故意大声的东一句西一句的引着全家展望未来，是啊，付家的日子真正过起来了，弟弟妹妹都切实感觉得到，以后只会更好，饭桌上的气氛渐渐恢复了欢快，付妈也收起了伤感，重新展颜。

    付萍酒量浅，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稍稍的抿了抿就不喝了，看着同样酒量不好的付妈浅尝辄止放下酒杯，慈爱的看着一儿一女在那儿耍宝，付萍忍不住笑了，有弟妹闹腾的感觉真好，两个小的龇牙咧嘴，一边吐舌头，一边跃跃欲试，最后也没喝多少就给自己弄得脸红脖子粗的，付梦彻底化身成话唠，付贵笑嘻嘻的粘在了付妈身边，付妈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最后两人都被付妈轰去屋里睡觉。

    付妈从屋里出来，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她说：“萍啊，咱家啊这酒量都不行，什么场合也上不去！”

    “妈，这都天生的，不会喝酒也不是啥大事儿，你看咱村那几个大酒包，哪家日子过好了，今天给弟妹酒喝，就是过年乐呵乐呵，弟妹还小呢！”付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和付妈闲聊，娘俩说说笑笑的剁肉切菜拌饺子馅，直包了六盖帘饺子，留下两盖帘在灶间剩下的全冻在了外面。

    夜渐渐深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次响起来，付萍煮好一盖帘饺子端上桌，火速出去放了一挂小鞭，就这样也没惊醒屋里睡着的弟妹，付妈扬着嗓子喊两人，付梦和付贵这才磨磨蹭蹭的起来，闭着眼睛吃了几个饺子就又扑回炕上接着睡，付妈由着两人去睡，和付萍慢条斯理的吃掉剩余的饺子，把留在灶间的另一盖帘饺子拿到外面，收拾收拾也去睡了。

    这一天欢乐过了还真是累人，大人孩子睡得深沉，除了付萍，此时万籁俱寂，听着妈妈和妹妹平缓的呼吸声，付萍的脑子迷糊得厉害却睡不着，她和他离的这样近，蓦地让她想起他来，也不知如今他过得怎样，付萍强迫自己放空思维，明天还要和妈妈去拜年，可不能挂着两个黑眼圈，他们没有缘分，各自安好吧，付萍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