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晚上八点的时候付家人来到了村口，但是付家的房子在村西，差不多要穿过整个村子，几人累得把手里的东西都背在了背上，嘴里呼着一团团的白气，倒是驱走了冬夜的寒意。

    夜空深远寥阔，一家人走在通往村西的熟悉坚硬的土道上，付萍心里五味杂陈，她撇了一眼村东的方向，望着那里的灯火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道是放下了，可是又近乡情怯，道是没放下，可是那个人已经娶亲了，大概孩子都有了吧，没所谓放下放不下的，付萍收回视线，按捺住心绪。

    付妈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恨不能立马就坐在自家烧得热热的炕上，她原本是个病歪歪的体质，到了城里一年多才好过些，如今背着东西，路况也不好，想走快都不行，这个时候就看出男孩子天生的大力了，付贵一个半大小子拿得最多，走得最快。

    光线明明暗暗的小道上都是几个人拖沓的脚步声，付萍时不时扶付妈一把，付梦跟在付贵身后嘀嘀咕咕，一会嫌弃土道硬，一会惊呼鞋子里进土坷垃了，一会拽着付贵金鸡独立的倒鞋子里的土，付贵也不吭声，任二姐折腾，付妈听到了回头叮嘱付梦走路小心些，付萍莞尔，看着付梦一惊一乍的咋乎，打破了一家人赶路的沉寂。

    天黑得深沉如墨，也冷得很，村民这个时间一般都窝在热热的炕上不出屋，但这个点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明天又是除夕，不少人在自家院子进进出出，查看冷冻的年货，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间或有大人斥责家里孩子赶紧进屋别冻着的声音，皮猴子们过年时是最闹腾的，暖暖的灯光透出来，模糊照在各家窗下挂着的被风吹动的野菜上面，满满的乡野气息。

    偶尔碰到一两个形色匆匆的村民，冷丁看见许久不见的付家人都惊讶不已，一家老少这么晚的回来，随即看见她们带着的东西，就热情的跟付妈几个打招呼寒暄，虽廖廖数语，付妈却似心满意足，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告别村民，一家人继续往村西走，越走光亮越少，终于到了自家门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搓着手，冻得嘶嘶哈哈的开了门。

    卸下身上的大包小裹，因走路蒸腾的热意瞬间清冷下来，站在那里顿时就有些打哆嗦，屋里冷得冰窖一样，灰尘满地跑，一走动都有些呛人。

    付家临走的时候并没有把家里钥匙交代给任何人，因为付梦高考付妈还回来过一次，家里灶间存了不少干柴。

    付妈拎起水桶想要去院里水井压水，被付萍拦住，她接过水桶看向弟弟：“妈，天太黑，你别去了，老弟，你去，带好手套，别冻着！”付贵闻言立刻拎过两个水桶跑去压水。付萍回到灶间抱过干柴去引火，等付贵打水回来，锅已经热了，付贵把一桶水倒入锅里，水很快烧热了，付萍把热水舀到两个大盆里和付梦一起擦灰尘，又让付贵多压了几桶水，烧开灌一暖瓶留着喝，其余留着洗脸洗脚用，付妈让付贵守在灶前看着火，她则去整理几个包裹，一家人通力合作，总算在睡前将屋子里的灰尘抹净，付妈只把包裹里的吃食整理出来，剩下的活儿明天再干，明天还有一上午的时间，足够拾掇好，明天事多，今天不能晚睡，一家人商量好，草草洗漱一番就安歇了。

    年三十的早晨，天还没亮，付妈和付萍就起来了，冬季亮天晚，付梦和付贵还在呼呼大睡。

    待天大亮了，两个小的也起来了，一家人吃过早饭就各自分工忙开了，付妈和付梦贴窗花、对联、福字，继续整理带来的包裹；付贵去扫院子，将灶间的水缸灌满；付萍掂量着家里的活儿，觉得妈妈领着弟弟妹妹能把目前的活搞定，至于锅碗瓢盆等她回来一边准备饭菜一边刷洗就好了。

    她回到房间穿好衣服，带上毛线帽，想了想，又拿起两个空了的布袋，和付妈招呼了一声，就往门外走。她们回来之前和村里唯一的一个小卖部，预定了这次回来要吃的粮油和肉蛋吃食，已经付了定金，付萍现在去就是把东西背回来顺便把钱结清，多退少补。

    是个晴朗的早晨，天空瓦蓝瓦蓝的，已经有了零星的鞭炮声，不知是哪个淘气的孩子没按捺住手痒；空气里开始弥漫起食物的香气，又不知哪家一早就开始烀肉了……村子里已经有了节日的气氛。

    付萍被温暖的太阳照着，似是被这忙碌的气氛所感染，心情陡的变得明媚起来。

    她走过家里这条路，刚转过一个弯，就见前面有个年轻男人眉眼带笑的迎面走来。年轻男人大约一米七几的样子，长得十分壮硕，走起路来外八字有些晃，但却奇怪的有一种稳健在里面，不过落在付萍眼里，觉得这人走路的姿势有点横着膀子晃的意思，瞧着这男人走路的姿势特别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付萍有些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