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爷爷把车停在房子后面。他们的家是一座两层小楼，是北冥泽结婚有了小孩后重建的房子。

    一楼两间大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有。二楼四间卧室，两大两小，北冥术的房间就在楼上。

    爷爷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木匠。为了方便北冥术上下楼，他动手做了一个升降台，像电梯一样方便，但是不需要用电。

    上楼的时候，把北冥术推到升降台上，转动把手，北冥术连人带轮椅上百金重，就那么轻松的被送到了楼上。

    北冥术的房间早已收拾妥当，满屋子的书籍，都是爷爷给他买的。

    北冥术房间的视野很好，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川、平原，还有一条干涸的小河。

    爷爷奶奶这里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落下来一滴水了。平原上的草木早就枯死了，干巴巴的，风一吹就断了，满平原翻滚着，看上过去格外的荒凉。

    也许是这场景太过于悲伤，那条白色的窗纱，被换成了青绿色的。

    爷爷告诉北冥泽，大山生病了，所以大半年才没有降下来一滴水。

    北冥泽的房间也在楼上，相比北冥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温暖又温馨的卧房，北冥泽的房间就简单多了。一床新的被褥，结婚照擦得干干净净，一张孤零零的书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两位回家的游子，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迎接游子的老人，才刚刚开始忙碌起来。

    爷爷脱了棉袄，拿上斧头，在院子里劈柴。柴火是爷爷百忙中抽出时间准备的，平日里是舍不得烧的。但是今天不一样，孝顺的儿子，懂事的孙子回来了，他要把家里的地暖烧得热乎乎的，在这寒冷的冬季，让家人舒服一些。

    奶奶开始准备晚饭。知道孩子们要回来，奶奶提前准备了好多的食材，把厨房的冰箱，储物柜装的满满的。

    爷爷奶奶平日里的饮食很简单，早餐一碗粥，吃点自己做的小咸菜，加一颗咸鸭蛋就算奢侈了。午饭一碗阳春面，搁点猪油都算豪华了。晚饭两个馒头，炒一个青菜，削两片腊肉，就是神仙过得日子了。

    晚饭四个人吃，奶奶准备了十二道菜，大鱼大肉不见一棵青菜。

    北冥术生病了，奶奶将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她觉得，生病的人，身体弱，一定要多吃肉，身体才能健健康康的，才能很快好起来。

    北冥泽再三跟自己母亲解释，生病的人，脾胃虚弱要多吃一些清淡的，奶奶这才不情愿的煮了几个素菜，挑着菜心给北冥术吃。

    煮了那么多的肉菜，北冥术也就吃了两块。晚饭后，奶奶催着爷爷去镇上的超市买一些新鲜的水果，零食回来。

    北冥术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这才刚回来，爷爷奶奶就忙碌成这个样子，心中愧疚不已。

    往日都是别人需要得到他的照顾，这突然调转过来了，可想心里落差有多大。

    爷爷专门挑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买卖。他觉得，这些稀奇古怪的吃食，或许能引诱北冥术多吃一口。哪怕多吃一口也是好的。

    从超市回来，冷风阻击着行驶的面包车，发出一阵阵嚎叫声。

    荒郊野外，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承载着年迈的父亲和成年的儿子。

    父亲心疼儿子，不许他开车。儿子也心疼父亲，坐在父亲旁边跟他说着话。

    “大半年不下雨了，地里收成怎么样？”赤地千里，山上的树都开始枯死了，坐在副驾驶的北冥术不放心的问道。

    “收成只有往年的一层，不过也够吃了。这附近挖出来一座金矿，我想着我闲着也是闲着，去打打工，挣点零花钱，人家不要我。”爷爷有些委屈，还有些不服气。

    北冥泽没好气道：“老爸，你都多大了，磕着碰着，挣得还不够医药费呢！要我说，你们就把地租出去，每天上上课，陪陪我妈，就行了。”

    “不租。”爷爷说的很坚决。

    “我们给你们的零花钱不够花吗？”

    “够花，但是不租。我们要自己种，哪怕一颗粮食不结，我们也不租出去。”

    爷爷坚信大山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继续庇佑他们这一方水土的人。

    爷爷也知道，北冥泽不是心疼他们种不出粮食，是担心他们年纪大了累着。

    北冥泽不懂，家里很有钱了，根本不需要他们在这么拼搏，为什么他们就不肯在家好好休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我们要去城里看阿术，你们不让。说马上回来，怎么回来这么晚？”

    “办休学手续耽误了。”北冥泽赤裸裸的说谎，爷爷也懒得拆穿他。

    “现在呢？我看他还是不能动弹。”

    “已经好很多了，一星期做一次检查，病情稳定，慢慢修养就好了。”

    “别去镇上的医院，去城里的大医院检查，好的快。”

    爷爷说不上来好的快跟医院的大小有什么关系。他就是觉得，大医院终归是好的。

    到爷爷奶奶家的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一只断臂的小猴子。它有刚满月的婴儿大小，一条长长的尾巴，勾着一包用树叶包裹起来的栗子。

    小猴子将栗子丢在门口，朝着餐桌的方向跑去，手脚并用，爬上餐桌。

    爷爷家的餐桌是圆形的，涂着红漆，正对着电视机。爷爷奶奶喜欢吃晚饭的时候，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尤其喜欢看新闻。

    餐桌上摆着一盘水果，是爷爷昨天买回来的。大樱桃，小苹果，西瓜跟洗衣盆一样大，拇指一样小的香蕉等，奶奶一度怀疑这些是基因突变的水果，怎么都不敢给北冥术吃，数落爷爷不会买东西。

    北冥泽再三解释，这些是外国水果，只是样子长得奇怪而已，奶奶这才半信半疑的答应。

    小猴子跳上餐桌，开始大吃大嚼。他饿坏了，又很累，吃完东西，四仰八叉躺在餐桌上就睡着了。

    山上的猴子会挠人，北冥泽有过经历，至今还带着三分恐惧，坐的远远的，不愿意靠近爷爷。

    爷爷找来一条毛毯，把小猴子包裹在里面，就好像抱小婴儿一样，哄着怀里的小猴子。见北冥泽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为了维护儿子的尊严，爷爷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小猴子带来了一包栗子，奶奶马上拿到厨房。这是一包很好的栗子，没有一颗坏果。个头大小相同，颜色一致。除了栗子，里面还有一封信，奶奶顺手将其放在厨房门口的置物柜上。

    奶奶先用糖水煮，又在栗子上开了十字刀花，最后放在微波炉里烤。烤的栗子肉软糯金黄才罢手。

    在这期间，北冥泽了解了小猴子的来历。

    它是北冥术大山里的一位朋友的宠物。往年春夏秋冬都会让小猴子送来山里的特产。有时候是野果，有时候是药材之类的。北冥术也会在大年初一那天，带上礼物，进山去回礼。

    北冥术的朋友很神秘，从来不来家里做客。爷爷奶奶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位朋友。不过从北冥术对他的介绍，爷爷大概分析出来，他应该是一位护林员。因为工作忙，几乎从来不下山。

    不过这半年，他一直没有来送过东西，爷爷奶奶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入冬的时候，爷爷以北冥术的名义在树林边上挂了一块五花肉，想着他那位朋友看见了，或许会来个信。但是没有。五花肉被山里的动物给糟蹋了。

    这只小猴子真的很累了，一直睡到下午才醒。

    北冥术他们在喝下午茶，软糯香甜的栗子，搭配一杯热乎乎的茶，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小猴子见到北冥术又叫又跳的。

    奶奶想起那封信，马上拿了回来。

    这是一封很奇怪的信。很多字写在一起，而且还用的是繁体字，每一个字都与别的字共用一个或几个偏旁。远看就好像一副写着各种符号的画，走进细看才能看出来。

    北冥泽看不懂信上写了什么东西，但是北冥术好像经常跟他那位朋友玩这种游戏，很容易就读完了这封信。

    读完信，北冥术的表情变得特别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