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若叹了口气，在罗绮君看来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娄答应是戍国将军送进攻的。”

    戍国将军如今应该有六十多岁了，是先皇时期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他势力大，面子也大，皇上见他也得喊声“老将军”，因为他的妹妹是当今的嫡母皇太后。

    “那……那你怎么不早说，好歹让小主心里好受些。”

    这回轮到关文若惊讶了：“本以为你知道的。”

    罗绮君：……

    她似乎想辩解什么，就听楚泠然冷笑出声：“为了给一个臣子面前做足面子，他竟舍得让自己的人受苦，甚至让她陷入绝望？”

    “是我自作多情了。”楚泠然眼神阴冷，在昏黄的烛火下摇曳。

    关文若默了，道：“奴婢去将几人叫来。”

    看着她不留尘的背影，罗绮君一脸不解与疑惑，而楚泠然却毫无异色。

    几人？哪些人？这是要做什么？

    然后她就见识了关文若和小主的心思之深。

    进来的是风礼等人。她刚想说话，就听屏风外传来两个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

    “奴才见过小主。”

    楚泠然示意罗绮君出去看看。只见木地板上单膝跪着两位太监，一个就是罗绮君熟悉的桂子，还有一个是她没有印象的。

    他们的右手边，关文若板着脸，自上而下地看着那个罗绮君不认识的太监，转头朝罗绮君道：

    “这是桂公公的大徒弟——顺子，曾在长寿宫当差。”

    顺子看起来年纪还挺小，不过二十来岁，长得结实，罗绮君对他莫名地信任。

    见罗绮君看着自己，顺子立马道：“见过罗姑娘。”

    这下轮到罗绮君慌了，她连忙摆手，蹙眉低声呵斥：“我怎么当得起这样的礼数？还请顺公公谨言慎行些好才是。”

    “都起来吧。绮君，过来。”

    即使太监不是“男人”，但他们还是被禁止进入宫妃的内室，传话只能靠宫女出入。

    楚泠然坐在榻上，看见她，颔首，脸上的表情毫不松懈，用眼神指了指床头案上放着的一叠牛皮纸信封。

    罗绮君连忙拿了出去，给已经站好的桂子，就听楚泠然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是二等宫女浮云递到外面去的书信。”

    桂子垂首拆开最上面的那个信封，罗绮君凑上去看：

    【一切安好，可准备。】

    似乎是要来解决她的疑惑，桂子将这张纸条塞回它的信封，又一连拆开好几个：

    【没人发觉，可行动。】

    【外室由严云打扫，不可。】

    【二等宫女不能进暖阁。】

    这几行字看得罗绮君直冒冷汗——她是负责打扫内室的，那瓶牵机散就是在内室里被发现的，若是如此，那她的嫌疑最大。

    想到这，她果断跪了下来：“奴婢衷心为小主，疏忽打理，请小主责罚！”

    屏风后没有回应。

    四周一片安静。

    直觉告诉她，自己有什么危险。

    莫不是要处理了她？她咬了咬牙，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头眼昏花，才听见楚泠然毫无起伏却隐约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

    “暂且听你一言，如若再有这种事发生，就刑罚伺候。”

    没有想到小主竟然是这样看她的……

    罗绮君藏起眼底异样的神色，恭敬地伏下身：“是，小主，奴婢今后定当多加注意。”

    “起来吧。”

    罗绮君高高提起的心向下落了点，从地上爬起，站好，就听身旁严云道：“小主，奴婢认为不是庄贵妃或兰昭容的意思，娄答应并没有直接影响到她们的地位与恩宠。”

    “奴婢觉得是林贵人下的手。”

    严云的声音荡开在正殿内。

    林贵人……确实很有可能。她入宫比其他秀女早了两日，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但——她与娄答应并没有冲突，所以背后可能另有其人。

    此事过于蹊跷，正好卡在这届秀女入宫的第二天发生，让秀女们都排除了嫌疑，当然，除了变数林贵人。

    “她与范妃常常往来，入宫当天就被请到拂晓宫去了。且范妃有时会赏赐给她许多东西。”

    闰语应该是她们之中最厌恶林贵人的，对这些事情比她们更加了解。

    “这牵机散或许就是当时她送给林贵人的。”

    范妃此人表面和气，有时会讥讽两句，看起来像个不会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老好人，但罗绮君可不会认为这就是一个不会痛下杀手的人。

    毕竟娄答应被送入宫的契机就是范妃的生辰宴，且她在做官女子时居住的地方就是拂晓宫的四月小楼。

    看着自己宫殿管辖区域内的某一处地方夜夜笙歌，范妃不可能不心生怨恨。

    “这做得不就太明显了吗？此事怀疑只会怀疑到宫中老人头上，除了眼里见不得沙子的淑妃，下一个对象就是范妃了。”

    罗绮君思索着，直觉告诉她，背后之人不是范妃。

    一个能忍耐寂寞、伪装自己的妃子，不会轻易在一个最末等的嫔妃身上花费如此大的心思。

    想到这，她出声：“这不像是范妃所为。”

    几人都看向她，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范妃心思缜密，下两种毒在以杖毙掩盖的恶毒方法她确实可以做出来，但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把这种方法用在一个答应身上。”

    “皇上如此宠爱娄答应，怎么会这么久还不晋她的份位？”

    听到她的话，楚泠然明白了：“那个说是要封的‘选侍’不了了之肯定是有皇上的默许在的。”

    这下可难办了，那剂牵机散很有可能是林贵人下的，但她的背后有人，或者说另有其人早已下了慢性毒药。

    桂子和顺子要去看灯，就先行告退了。剩下来的几人对视一眼，忽然，风礼跪到了地上，吓得罗绮君还以为她受了伤，腿软了才这般样子。

    “小主……有人……有人要……”

    风礼哽咽着，说话一段一段的。

    楚泠然也有些疑惑，问她何事。

    “奴婢先前一直不敢和小主说……前两日，奴婢……奴婢看见浮云……看见她拿了个针扎的小人，雪白的、涂着红唇的一个小人！奴婢早就听说宫中是非多，用巫蛊之术咒人、害人是最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