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监。

    望气楼。

    楼高七层，攒尖顶，层层飞檐。

    下五层外有回廊，上两层回廊向外延伸，作瞭望之用，俯瞰整个京城，五十里之外的南山尽收眼底。

    那位被江湖人称为“孟老怪”的二品天命境术士就住在里面。

    七楼茶室。

    一白衣白胡子老头斜依在软塌上假寐。

    白衣用的面料是蜀锦绸缎，用料考究，针脚细腻，头发胡子全白，随意散落着。

    此时的状态如老僧入定。

    一红衣少女举着一根干草，蹑手蹑脚的来到老者身前，将干草伸进老者的鼻子。

    “阿嚏！”

    老者鼻腔发痒，打了个喷嚏，慌乱中惊坐而起。

    看见是红衣少女之后，面显愁容。

    老者嫌弃的瞥了一眼，紧了紧衣衫，端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放下茶壶，盘腿坐起，问道：“事情办完了？”

    云岚从桌上的水果盘里捡了一颗樱桃丢进嘴里，咬了一口，汁水四溅。

    坐在客座上，摇着腿道：“很顺利，结论是他杀，用的是火药。”

    “咦？”

    “火药？”

    孟老怪眉宇间挽起一块小山一样的疙瘩。

    “不用怀疑，就是火药，那个小捕快已经用实验证明过了，残渣和案发现场相同。”

    “陛下怎么说？”

    云岚摇了摇头，说：“刑部做的结案，我没看。”

    “也就是说，此刻陛下知道这件事了？”

    “大概吧？”

    孟老怪坐不住了，直挺挺的看起来，严肃的问道：“那小捕快何许人也？”

    云岚见师傅正经了起来，浑身不自在，回答道：“就是万年县一个普通的小捕快。

    无非就是五尺长身，体格健壮，线条刚硬，眼神坚毅罢了，其余，无他。”

    “花痴！”孟老怪低吼了一声。

    “哦，对了，还有思维敏捷，断案如神……”

    孟老怪烦躁的摆动着手：“行了，小色批，老夫问的是，他制作火药的时候，你是否全程观看？”

    云岚理直气壮：“当然了，要不怎么能看到效果？”

    “完了、完了、完了，你上当了，我的好徒儿！”孟老怪的脸色很难看。

    云岚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我知道啊，他就是这么脱身的，把我们绑在了他的战车上，潇洒的走了，师傅，你是没看到刑部侍郎的表情，可精彩了……”

    孟老怪两手一摊，道：“得，这小子是个人才，不过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陛下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

    云岚道：“晚了，七师兄听说了之后，已经开始着手研究了。

    陛下眼线遍布，您认为她会不知道？”

    “得，你们都是我爹，竟给我找事！”

    “师傅，您乱辈分了，我们是您的弟子啊，怎么能是爹呢？”

    “师傅，你干什么去，等等我，我也要去！”

    “师傅，小捕快让我问问您，愿不愿意收他做弟子啊？”

    “师傅，你别跑啊……”

    ……

    负责日巡的许默言和吴子安结伴上街溜达。

    日巡最爽，有的是时间摸鱼。

    累了，就去茶馆听书。

    困了，去勾栏听听曲儿。

    许默言打算把那块昆仑道人身上掉下来的金子换成碎银。

    最近消费加剧，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

    要去换银子，就要支开吴子安，要不然金子的事解释不清楚。

    想及此处，许默言提议：“勾栏听曲，如何？”

    男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爱好，就会变得默契。

    吴子安没有一丝迟疑：“好！嘿嘿嘿！”

    两人轻车熟路来到勾栏，上了二楼雅间，桌子摆在栏杆处。

    客人可以一边喝酒嗑瓜子，一边欣赏大厅舞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正在进行的是当地的腔调戏，和后世的东北二人转差不多。

    说话贼搞笑，一口一个荤段子，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一场戏演罢，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老鸨子领着姑娘们在包厢门口转悠，姑娘们搔首弄姿，加之舞台上腔调戏的撩拨，气氛烘托的很到位。

    这时候看见一个姑娘在你面前卖弄风骚，不演绎一场“摊丁入亩”的把戏，对不起自己的爷们儿的称呼。

    “老鸨，过来一下！”

    许默言主动喊来了老鸨。

    老鸨身后站着三个姑娘，姿色尚佳。

    站成一排笑盈盈的看着二人。

    那一刻。

    许默言有一种梦回会所的感觉。

    “挑一个吧，我请客。”

    “不好吧？”吴子安还客气一番。

    “那走吧！”

    许默言假装起身要走。

    吴子安急了：“要走你走，把钱付了就行。”

    说罢，急吼吼的拦腰搂住一个姑娘，朝楼上走去。

    许默言掏出一把铜钱扔给老鸨子，下了楼，来到了钱庄。

    钱庄里有伙计一人，青衣小帽，从眼神上瞅，是个机灵鬼。

    “你们老板呢？”许默言大剌剌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伙计一瞅是衙门口的人，很有眼色的上了茶，半弯着腰，说：“掌柜的在里间，我给您叫去。”

    “有劳了！”

    许默言端起凉茶，一饮而尽。

    不多时，胖乎乎的老板从里屋走了出来。

    “官爷，有事？”老板很热情。

    许默言左右看了看，掏出了金子，递过去说：“看着换成银子，我可不做赔本买卖。”

    胖胖的掌柜将金子接在手里犯了难。

    且不说金子的成色，铸成字的金子，向来来路不正，不收吧，来的人可是衙门口的，也不好得罪。

    “官爷，小老儿庙小，要不……您看……”

    许默言知道他什么意思，伸出一个巴掌，说：“五成，不能再少了。”

    事实证明，任何时候，利益都是驱动器。

    老板也不客气，直接取出一个装有五十两碎银的黑色袋子递给许默言。

    “官爷，只能给您这么多了。”

    许默言掂量了一番，沉甸甸的很满意，直夸老板会做生意。

    重新返回勾栏。

    吴子安一个人在看戏。

    “这么快？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这么早……就……，哎呀，反正，我觉得一定是她的问题。”

    许默言像手拿2B铅笔越描越黑。

    “刚才小莲姑娘一直夸我来着。”

    吴子安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只能把自己变成励志版的阿Q。

    可不是吗？这种地方的小姐姐衣服都没脱干净，只会催促你快点。

    你越“快”，她越高兴。

    明月楼里花了大价钱的小姐姐，服侍人的水平那才叫绝呢。

    一分钱一分货。

    2块钱买的烟，就是不如10块的好抽。

    “尽兴就好。”

    两人边走边聊。

    突然。

    吴子安捂着肚子道：“出恭，一起？”

    许默言被路旁一片盛开的桃花吸引，指了指说：“我在那里等你，快去快回。”

    “得嘞！”

    吴子安捂着肚子猫着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