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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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武艺

    在尉迟将军府上没几天,诸葛南风就觉得自己肚子上的肥肉变多了。宁老头每次盛饭都给他用最大的碗,每次都差点儿吃到吐。幸福来得太突然,总是有点儿经受不起。

    宁宇的轻功特别好,能轻而易举地跳上树枝,像极了飞檐走壁的料。诸葛南风起初跟着宁宇学的时候,直接把自己挂在了树上,面色狰狞,活像一只吊死鬼。但是很快,诸葛南风就发现自己步伐轻松了很多,身体里有舒缓的气流顺着血管流淌,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舒适感。

    宁宇的教学方式和张三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太温柔,一个太毒辣。就拿学习轻功这事儿来说,宁老头见南风小男孩不小心挂在树上时,派了好几个仆人围在树下,就怕南风摔到地上;要是换做张三,为了能给诸葛南风长点儿记性,肯定会选择一手拍断树枝,巴不得他掉下来摔个屁股开花。

    ......

    阳春三月,鸟语花香。绿草在微微泛着波浪。

    院子里银色的剑光萦绕,卷落树枝上无数桃花瓣,空中花香四溢,松软的春风拂过容颜,水云国的春光就是这样怡人心扉。

    诸葛南风跟着尉迟将军学着剑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舞剑轻而易举,无非就是个技术的问题。练剑最大的窍门就是平心静气,宁宇说得玄乎,要做到什么“人剑合一”。但如果心浮气躁肯定起不到半点儿作用,甚至还会暴血身亡。据说江湖上有许多小门派的弟子,就是由于师父教武不精,直接走火入魔,把自己小命给送掉了。

    虽说诸葛南风内心是个热血青年,但他关键时候也是个沉稳的理智型人才,绝对不是那种多动症型的学生。文科学神和理科学神不一样,前者是自带一种沉着冷静的气质的。

    很快,他就到触摸到了宁宇所说的那种高深的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觉得浑身轻松,灵魂都得到洗礼一般舒畅。虽然自己的武艺还远远不及尉迟将军,但只要摸到正确的路子,再加上勤奋练习,下面要走的路就明晰多了。

    宁宇将那把白银古剑扔在诸葛南风眼皮子底下。

    “上次你是怎么做到踩着它飞的?”

    上次那只是个意外,现在诸葛南风无论如何都还原不出当时那个心境,试了好几次,它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当时真的是运气吧!

    这把白银古剑是来自广寒国的一个稀罕之物,据说是用青羽玄鸟的羽毛作为原料之一炼成的。这也就注定了它的不同寻常,单纯的铁剑怎么可能载人飞行呢?

    宁宇抬起一只手,道了一声“起来!”,白银古剑在地上翻了个身,回到了主人手上。

    “我觉得它是个认主的,你把它从上空扔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想当初它一定把我当成你了。”

    “不是人挑选神剑,而是神剑挑选人。”宁宇收了剑,“它觉得持剑人值得,所以它才能为持剑人所用。如果你把这把剑当成一个有思想的人,它就会把你当朋友,在关键时刻保护你。”

    这话说起来玄乎,诸葛南风听不明白,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他觉得这不就一块开凿后的铁吗?

    尉迟将军说起了剑灵的故事,据说,神剑里面有一个剑灵,在主人最需要它的时候,剑灵会出手相救。

    “所以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它才能飞对吗?”诸葛南风问,“带着持剑人逃过一劫?”

    “或许吧,但我没遇上过那样危险的情况。”

    诸葛南风回想着那天一飞冲天的感觉,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的时候赶走所有恐慌,他莫名有点儿相信剑灵这一说法了,毕竟这把剑里有青羽玄鸟的羽翼。

    ……

    ……

    到了三月底的时候,浓郁的春意布满整个将军府。丫鬟们打落桃花酿酒,厨娘端出香软的米糕,其上淋着一层浓浓的桃花酱,小巧玲珑的粉色花瓣被包裹在金色的凝胶里,顺着凝胶一块儿从米糕上流下来。

    尉迟将军觉得这孩子基本的剑术方法已经没问题,包括那条白绫,现在穿梭如鞭,能把老远处的敌人给拖到面前,剩下要做的的就是日积月累,坚持不懈的训练。

    对于诸葛南风来说,这条鬼魅的白绫有别的用途,比如上山打小兔子和蠢山鸡就非常不错,一逮一个准。在小少爷残忍无情的双手下,无数只可爱的小白兔就这样被了结了生命。

    这一天的下午,诸葛南风躺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宁宇忽然从后面冒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师父?”

    宁宇拿着两把弓箭,将一把塞到诸葛南风手上。灰色的羽箭坚硬轻巧,像是用很高档的塞北大雕羽毛制成的。

    “宁老头,你可低估我了。”

    想起上辈子,诸葛南风可是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玩真人CS,到死的时候早就练出一手射击好本领。第二辈子才刚刚开始,这些当然还没有忘掉。

    南风小少爷搬来一张凳子,站在上面张弓而立。他对准靶心的红点,调整一下胳膊的姿势。忽而“嗖”的一声发自耳后,一支长羽从脸旁掠过,撕裂了凝滞的空气。响亮的破空声之后,羽箭稳稳当当扎在对面的靶心上。

    南风再次张弓,箭在弦上。伴随着一阵狭长的刺啦声,靶心的长箭被硬生生地劈成两半,木屑飘飘零零,散了一地。

    这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把真人CS的狙击枪变个造型罢了。

    尉迟将军府上的丫鬟们都愣住了,在院子里围了一圈,啧啧赞叹。小少爷这么厉害,以后是不是可以封侯拜将台?说不定会可以保护她们这些花朵们呢!

    尉迟将军觉得不可思议,这孩子竟然能百发百中,毫不费力。他看着小男孩眼里的精光,仿佛看到了一个长大的热血少年,在水云国的江湖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诸葛南风收了弓,装模作样地吹了吹,一脸骄傲地看着尉迟将军。

    “想学兵法吗?”宁宇问。

    宁宇有种直觉,跟这孩子讲兵法他一定能听懂。这孩子分明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和智力。

    “我早就读过《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了。”

    “什么和什么?”

    诸葛南风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人没听说过这两本书:“意思是我早就读过兵法了。”

    “读过和学过是两回事,纸上谈兵可不行。”

    到了黄昏的时候,天边红云滚滚,被四周的浅金色环抱着,还有砂石的金褐色,绵绵不绝,都像糖稀一样闪光流淌。

    宁宇把诸葛南风带到后院,两人各拿着一张弓箭。院子里栽着垂杨柳,摇曳生姿。一圈篱笆围着一片旷地,中间是两个箭靶。这是宁宇平常练箭的地方,古代的世家大族,射驭礼乐书数向来样样精通。

    “师父不是要教兵法吗?”

    “一切学习都离不开实践的支持。”宁宇非常哲学地说了一句。

    抱着扫帚的小丫鬟站在两个靶子中间,宁宇要她帮忙看着谁技术更高一点儿。小丫鬟借着机会观察两位高人的绝技,毫不犹豫答应了。

    宁宇箭在弦上,毫无间隙地发了两箭,深深扎入靶心的红点。诸葛南风心里想着奇怪,宁师父什么话也不说,怎么是在教学呢?

    “师父,我箭射得不是很好嘛!师父不用给我演示的。”

    但是宁宇没有回答,继续拔箭而发。

    诸葛南风眼神迷离,四下张望。春日的暖风拂动容颜,夕阳如酒,醉了天边的晚霞。

    此时诸葛南风却发现了端倪!此箭分明不是瞄准靶心,而是那个小丫鬟。

    诸葛南风瞪大眼睛,瞳孔紧缩,尉迟将军的箭离弦而发。他随即拔箭搭弦,来不及多想,果断地松了手。

    幸甚,两支长箭落在地上。

    小丫鬟吓得叫了一声,抱着头,扫帚掉在地上。

    “师父!”小男孩皱起眉头。

    尉迟将军将手中的弓放下来,“兵无常形,以诡计为道。越是理所应当,越是危机四伏。敌人捉摸不透,将计谋瞒天过海。战场上,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

    那直接说不就行了嘛!这方法可一点儿不讨喜。该不是又和张三的理由一样,给他长点儿记性吧?真不愧是和张三师出同门,都喜欢玩趁人不备,先斩后奏这套。说好听点儿是“教学方法新颖”,说难听点就是当之无愧的“老六”。

    “道理不错,可师父怎么能用活人当靶子?我要是没看到岂不是完了?”

    尉迟将军看着小男孩眼神里的不满,心中对这孩子的表现做出了认可:“那就看你怎么认为了。”

    想不到宁老头竟然意味深长起来。诸葛南风愣了一下,在脑海中反复回忆刚才那支箭,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师父对准的是那把扫帚啊!我就说嘛,师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小男孩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被捉弄了,“还以为师父嫌我箭术不好,给我做示范呢!”

    “为什么不能都是真的呢?师父探你谋略是真,教你射箭也是真。这世上有些事并非有真假一说。真相也未必全真,假相也未必全假,是真是假,岂是你我仅凭一字就能道清楚的?”尉迟将军突然成了大哲学家,诸葛南风没听明白。

    “为什么?这么一说,岂不是假能成真,真能作假?这不是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吗?”他只觉得一头雾水。

    “兵法有无中生有,以假乱真一说,不正应了你刚才这句假能成真,真能作假?当真中有了假,假中有了真,真真假假就再也区分不开。”宁宇说,“人不可以好歹一字断定,人既如此,事又何尝不是?又怎能以真假一字毕之?”

    ……

    夕阳西下,尉迟将军给小男孩讲着兵法的旨意。金陵城华灯初上,迎接着黑夜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