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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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仙会

    X对自己的善举感到很是得意。Y却毫不客气地泼来一盆冷水:“你这是在犯错误。我提议,马上召开地球牧场董事会。”“此话怎讲?”X觉得,Y在成心跟她找茬。但接下来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那就是你搬来的‘救星’?他散步为啥还背着个大包裹?这痕迹也太明显了。”Y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强调的是‘自然-自然’,自然到不被这些低等生命所发现。要是他们意识到,我们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他们便可能集体去寻短见。那样一来,我们全部的努力都得打水漂。”

    信号发生器“嘟嘟嘟”地红了三下,接着便“叮咚”地亮起了绿灯。X和Y恭敬地分站在一个透明小匣子的两边。这是人员接收器,负责接收被拆解的生命密码并对其进行再度组合,是他们最通常的交通运输工具,其速度绝非光速可比。信号发生器的灯由绿转黄,少顷,匣子的门弹开,三堆如沙子一般的东西倾泻而出,瞬间,三个大模大样的形体就站立起来。他们分别是牧场董事长A、牧场业务主管B和牧场安全总监C。一阵寒喧之后,大家纷纷进入会场。

    “近期,都有些什么产品?说来听听。”A直接来了一句开场白。X赶紧启动了联合收割机。只见那被人类称之为“灵魂”的东西如同一个个微小的气泡,成群结队地从透明球体表面释放出来,然后,变大并固化成若干个浑圆的奶白色球体,“咚咚”地滚落到旁边的传输带上,接着,便被分装到打有不同编码的盒子里。在她看来,牧场领导此行可能主要不是针对她的过失;与Y相好了这么多时日,他应该不会在今天的会议上捅自己的漏子。带着这种侥幸,她益发变得主动积极了起来,于是,平静地说到:“牧场近期收成很好。总的说来,产品质量稳定,产量较前期不降反升。这与牧场繁殖量增加和产品出栏时间合理延长有关。”

    “小X工作一直很努力,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比方说,给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暗示,为阿基米德提供的特别的水池(发现浮力),把一颗苹果砸中牛顿的脑袋,等等,这说明X是动了脑子的。这激发了人类的自主创新意识,提高了他们的生活质量,保证了他们的平均寿命,使我们的产品质量大幅提升。你的确不愧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但是,功劳怎么也掩盖不住你自己的过失。我们应该从鲸鱼集体自杀中吸取教训。上次的处理想必大家都还有记忆。我不想看到这类事件在人类发生。”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B和C,“我的意思是,让X将功补过地好好干上一场。由她牵头,成立工作组,全权负责对王氏家族的管理,然后,通过他们来主导这个时代的和平,使更多更优质的灵魂顺顺当当地长到收割期。凭她的学识和经验,我相信她会成功的。”照此看来,Y私下里已跟几位领导通过气。尽管对Y有些埋怨,但工作才是第一位的。不等B和C说话,X便抢着表了态:“错误是我犯的,我一定设法来弥补,让人类的野性恣意地疯长,决不泄漏一丝一毫的‘天机’。”

    当时的中国,国家已经全面解放,列强均都被拒止于国门外。但石油企业正如其它行业一样,稚嫩得如同一个呀呀习步的婴儿。战时还可以“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而国家建设时期遇着国外卡脖子,找石油也就只好“背杆鸟枪”满世界乱转。好在王开火正是因为国家落后,这才在石油队里站住了脚。

    王开火人年轻,脑子好使,更有师傅悉心调教,业务上很快赶了上来,不出一年居然成了石油队里的一名业务骨干,加之平日里练就的滑溜的笔头,渐渐地得到了单位的重视。然而,石油的勘测线路就再没有往大义场延伸个支脉,有这样大的不足处,王开火心里怎么也美不起来。想想远在天边的美人,想想也还是想想,想法和现实竟然是那样的不和拍,于是,自己心里便在不知不觉中潜滋暗长起“包块”来……

    人真就是个复杂的动物。早先,王开火要娶翠花,李家是那样坚决地反对,而一旦自家闺女肚里种了人家的种,态度一下就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一想起“寻死”的事,王开火和翠花就觉得冤,早晓得,就稀里糊涂“开火”就行,至少犯不着去死吧?

    在王家那样的艰苦生活中,翠花的肚子竟然也能一天天地大了起来,但身子却莫得一处找得着膘。李家人开始不安了。终于有一天李家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李老爷子在家里说话那是一说一个准,从来没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他把两个儿子先是训斥了一番,然后数起王开火的好来。

    “开火这娃娃我可是看着长大的,人能干,能吃苦,有孝心,知书达理,待翠花又好。我想,好久还是把他父母接过来吃顿饭,顺便给翠花月子里接济接济。”说着,便从八仙桌下取了铜水烟袋。其老伴赶紧一路小跑到灶屋里,点盏煤油灯,拿手遮着,小心翼翼地过来,放在桌上。

    李老爷子取出水烟袋上的烟斗,用一根细铁丝照里面搅了搅,翻转来磕几下桌边,安上,插稳一个卷好的烟叶,又从抽屉里摸出个纸捻,凭感觉便在煤油灯上接了火,把烟引燃,接着,就咂起火花儿开。阴暗的环境,火花明灭间,烟气盘旋升腾,霎时,便为这位操劳半生的老者徒增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这是一种威势,一种气场,使得大家好一阵都默不作声。

    罗英打了李建军几个“倒拐子(手肘)”。见没动静,觉得那“狗日的”很窝囊,气得撇了撇嘴,打了两个响鼻,便牙一咬,眼一闭,撅着个嘴发话了:“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事我当初是不同意的。现在,既然已经当了恶人,我就更加不能接受。爸,你也真是的,‘捉鬼放鬼’都是你。你还叫我们咋个做人嘛?”

    老爷子一时没有吭声,几股水响“咕嘟嘟”从水烟袋里传出来,火线就齐展展地往下移,白生生的烟灰便就有了粉笔的形状,最后,终于爆裂开来。

    李老大扭头恨了恨自己那不争气的婆娘,吼道:“仙人板板,大家在一起商量正事,哪有女人插言的?死婆子不晓得好歹!你那就是个屁眼子,放屁也要找对地方。”说到这里,便回过头,满脸堆笑地望着老爷子,“爸也莫见妇道人家的气,你说了我们听到就是。”

    听这话,罗英有意站起身来。这屁股一抬,便将坐在长条凳另一头的李建军放倒在地上,弄了个“四脚”朝天。这还无法平息她心里的怒火,只见她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就是你妈个猪八戒——神仙不好好当,做人也做得憋屈。回家老娘才收拾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门。这妇人发起狠来,硬还有点防不胜防。至于怎么收拾男人?这门学问还真没人研究过,但看情形该是有一套办法的。

    “离了这个‘跳大神’的倒还清静。建军这媳妇是该好好管教了,不能老是由着她的性子——野。”老爷子说着,李老婆子也随声附和。老爷子拿小指头在鼻洞里找了半天,然后,用拇子扳着在空中一弹,接着说:“又不是神仙,我们都得弄点实在货填肚子。闺女在人家屋头过得实在不容易。挺着个大肚子,眼见着就要生了,还天天喝亮米汤。就放到外人眼里,也是看不过去的。”说着,嘴巴又给水烟袋堵上了,而李老婆子就只顾着抹眼泪。

    李老大还真就争起硬气来:“爸既然都这样子讲,那么,我和老二都出一点力。自己的妹子是得帮,回头我就拿些东西过去。”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李老二两口子,见他们一个劲地点头,就一巴掌拍在桌上,身子便顺势站了起来:“好,就这样定板了,先把娃娃生下来再说。”说完,就要散伙。

    “莫忙!现在人家正需要啥子?莫球拿些个咬不动嚼不烂的东西。要拿就拿些个吃得的,听到没得?”生怕大家应付了事,李老爷子赶忙敲着水烟袋强调。

    李家的家庭会议虽没得到大媳妇的支持而显得不尽完满,但总还聚合了一批还算可以的食品,让翠花度过了难关。

    罗英对王开火的态度始终没曾改变,王开火也从不领李家的情。其实,他又有几个时候回来呢?只是生娃娃却毫不含糊,那是“一枪一个准”,居然敢同岳父叫板,接二连三地弄出二男一女来。但王开火还得照样当他的“野人”,对娃娃的管教几乎就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求。唉,那年代石油队的子女又有几个不是野孩子呢?

    却说王开火得了二男一女,大儿王得发,二儿王得财,幺女王添翠,使王家三代单传的香火终于旺得可以了。王家二老认为这是祖上积下的阴功,自是时常焚香敬佛,对孙儿孙女也是疼爱有加。然而,全家大人虽都挣不了几个钱,但总算还是有份正式的工作要干,而且还成天价发忙,也就没有足够的精力照料王家三小了,而这些孩子的野性便就因此得到放大,以至于,做出不少荒唐的事来。

    有人说,大义场的正街是中国路政徽标的雏形。它总共有三条大小相近的较为笔直的街道,而三条街道的一端就缀在一起,形成三个大致成一百二十度的钝角。于是,有心人就生出灵感,并逐级上报,最后经上级部门定板,成为显示路路畅通的中国路政的标志。不过,这只是一个说法,从来未曾有人拿出个真凭实据来。

    这三条街的街名从明国初年就一直沿用至今,它们分别是东街、盐市街和河坝街。而地理位置也依次地低了下去。

    盐市街又叫鸡市,其实并不是说就有足够多的鸡在那儿贩卖。只是,那地头一旦下雨,街面就成烂泥滩。有省城人打这儿路过,以为是满地的鸡屎,于是,鸡市就从此成了盐市街的代名。

    河坝街位置最低,从三街的交汇处一直向西南方向斜去,坡度大略在二十度以上,最后以三十米上下的壁陡的长石梯与一弯小河相结。这条街多遇涨水,每逢雨季,便有以东街为主的人流前来观潮。

    东街则坦坦荡荡平铺在大义场上,因为有省道经过,街道遍铺碎石,便就显得得天独厚起来,故而商旅成群,店铺林立,成为大义场的热闹地段。

    长期以来,大义场延续着这样一个习惯:东街的人看轻盐市街的,盐市街的人又看不起河坝街的,而河坝街的就只有看贱河里那直不起腰的虾子。

    王开火家就在东街正中。在其老大老二的野性慑服下,东街的娃娃兵便就只好“皈依佛法”。他俩总想着法子逞凶,不但武力上容不得人,连自己的头衔也煞费了一番苦心。

    大义场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平时对性是完全保守的,你别期望从正规途径获得一丁半点的性知识。但在人们每次的“扯经(骂架)”中却将性完全地放开了。他们动辄要拿别人家的女性出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一个劲地闹着要把人家的女娃子怎么样一场。凭着这些来自生活的真切的感知,凭着自己逞强的本心,老大便自封为屁司令,又封老二为雀团长,并时常带着东街这帮娃娃上街打下街,闹得不可开交。

    盐市街有个陈裵,居然敢自封为司令,邀约同街的娃娃与王老大们作起对来。这下可激怒了屁司令。通过雀团长的一线侦察,他们摸清了陈司令的行动路线。接下来,便周密策划了一番。

    傍晚时分,在屁司令的带领下,东街的娃娃兵在观帝庙外埋伏起来。屁司令把手一招,雀团长便带了几个娃娃兵,在土路上横着挖了一排浅坑,然后,将几块拣来的带铁钉的废弃木椽子平放在里边,坑上拿竹篾条支撑,面上铺䓍掩沙,一切准备就序。

    远远地,从设在观帝庙内的区公所出来一个成年人。有人急了:“那个人该不会踩着吧?”屁司令拿手使劲捏了他一把,他就再不敢吱声了。

    那人慢慢地走了过来。娃娃兵们都捏着一把汗。“是姜姑父!”雀团长发急了。“不要开腔!”屁司令低吼道,要知道他可不敢让此事张扬开来,但心里是不想姜姑父真就踩着那“地雷”。

    “哎哟!”那人一个踉跄,抱着脚就地打一个滚,接着,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咒骂,“是哪个龟孙子这样缺德哟?我日死你屋仙人啰!哎哟哎哟……”屁司令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心下暗暗发狠:“陈裵这幺儿,叫老子逮着,非把你娃娃生吞活剥了不可!”

    情报是准确的。也就一餐喝稀饭的工夫,陈司令总算出场。他吹着个五音不全的口哨,大大咧咧地一路走来。

    是报仇的时候了,娃娃兵们激动不已。屁司令眼露凶光,抿着个嘴,拳头都捏出了水。雀团长两手攥着草,幸灾乐祸地拿眼擦着路边瞄着陈司令。

    近了,再有几步“地雷”就该“引爆”。一步,两步,三步……陈司令不住地甩着偏分头,在“雷区”走起“梅花步”……出乎大家预料——陈司令已然穿过“雷区”,“地雷”并没有“响”。“这里离他家太近,到前面去收拾他。”屁司令明智地作出了指示。

    区公所到盐市街由一条三米多宽的土路连着,这路上没得房子,是不算街的。陈司令走到那路的尽头,向左一个转身便步入了盐市街。

    这一段街上多是粮站和煤碳站的仓库,路上没得行人,少有的几家住户,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口粮不济,而为着节省体力,都早早地关门闭户,打着黑摸上床,请磕睡去了。

    “站倒起!”几个人闪在陈司令的身边大声地吼。“搞啥子哟?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不信你们还敢做个啥子。各人给老子滚开些!”陈司令居然有恃无恐。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陈司令脸皮发烫,眼冒金星。想想喊人已不可能,他便软下性子低声求饶:“好汉,我没得罪你们吧?我可是鸡市的老大,怎么都还是该给点面子的哟!今后,啥时候用得着,只要是在我的地头,不尽心尽力就是龟孙子。”

    “听他谝个球啊?给老子绑起来,弄回去审审再说。”屁司令一声吆喝,景二娃拿条麻绳照陈司令颈子上一套,绑紧了,格娃子脱下一双烂袜子堵住他的嘴,众人便拳脚相加地一路押着叫闹着往东街赶。

    “小声点,莫把人吵醒了。”屁司令提醒道,同时“哗”地一下得意地将手中的纸扇展开来扇着,“东娃,你爸爸妈妈在家吗?你爸爸怕是又到哪儿放电影去了?”“就是,今天下午我看到他爸爸担放映机出了门。”罗二毛子补充着。东娃迟疑片刻,说:“爸爸今天到回龙沟放电影,不得转来。只是,妈妈到县上回娘屋,不晓得回来没得。”“那今晚上把这‘土贼’关到哪里?干脆先去看看再说。”屁司令这话就是命令。

    大家伙来到东娃家附近的街边,叫陈司令蹲下身,然后,四处站定,借着夜色隐蔽好了,接着让雀团长跟着东娃去侦察。

    不一会儿,东娃转来说,邻家的麻子叔叔告诉他,他妈回不来,叫他自己看好门。于是,将陈司令绑在东娃家后屋的木柱子上过夜,众人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一亮,审判开始了。屁司令也不知从哪儿弄来把唱戏用的缀着根红绸缎的木制马刀,“噼噼啪啪”地在东娃家的八仙桌上敲击着。大家伙便七手八脚地把陈司令从木柱子上解开,然后,将其按跪在地。

    “堂下何人?”屁司令“卖着官子”。陈司令见对方是自己的死对头,就随便他怎么问,只是不开口。“‘土贼’,今天有你娃罪受!”屁司令一脸凶相,“来人,把他娃儿的裤头抹脱。”

    众人脱光陈司令的裤子,实实地将其按在一张长条凳上。屁司令提着马刀起身移步,接着,便结实地照着陈司令的屁股打起来……

    屁股已经红肿,还有几处被拉出了血口子。陈司令这下才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望着屁司令,他咬着袜子,可怜巴巴地“唔唔”发着声。

    屁司令一声冷笑:“你娃儿服不服?”只见他点头犹如鸡啄米,屁司令一脸的得意,“今天,饶你娃不死。要不‘乐(于受)教’的话,老子见你娃一次打一次。听到没得?”

    这时,街上的行人多了,还有人满街喊陈司令的名字。趁没人注意,大家便把陈司令放了出去。

    这陈司令也还硬气,大人问起,总闭口不提昨晚的事,但心下老是想报仇雪耻,只苦于盐市街的娃娃们不团结,这仇恨也就慢慢地不了了之。

    当时的大义场,人们基本上不晓得该从哪里去找乐子,能看看坝坝电影、皮影戏什么的就算是打“牙祭”。可是,就连这丁点奢望,也总要遇着镇上或公社办什么大事才搞得成。平日里闲得无事,便就爱拿男女之事来说说骚情话。然而,他们似乎并不就此满足,居然有人拿小娃娃搞起了恶作剧。

    李拣娃是不成气的。这当然同拣他的那一对父母有很大的关系。打从他们拣他的那个时候起,就一直把他当苦力在使唤,自然也就不会弄他去上学堂。

    这娃也老大不小了,因为其来历和家庭地位,便没人愿意为他提亲。然而,体内的洪水猛兽却不断兴风作浪,于是,便时常生出精怪来。那一副贼眼老是爱盯着女人的突出部位嘀溜溜乱转。这还不算啥,更让人们气愤的是,他爱上了大小便。

    时下,街上的孩子们多爱就地大小便。只要不在自家门前解决,大人们都是宽容的。对此,李拣娃不但不反对,感觉他还非常赞同。只要是女娃娃就地一蹲,只要被他发现,他总是放小跑,抄到其前面,低头发愣。

    鉴于此情形,大人们也只是将其赶开了事,通通闭口不提。然而,中学厕所发生的一桩怪事终于让人们怒了。

    那厕所建在半坡上。为便于掏粪,人们就将土坡齐展展砍开,并在其下约五米的位置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粪池。粪池四周圈有条石——那是为掏粪时踩脚建的。粪池顶上搭架有水泥大梁,大梁上成排地铺着若干水泥板子。可能是为确保高空抛物的精准度,沿着顶部中线走的那两排水泥板子,预制有大小一致的长方形孔洞。

    一天,一女老师发现底下的粪池边上有人在向上偷看,便将情况报告了校办。几经周折,事情总算水落石出——原来就是那娃在作孽。由此,便就制造出一个经典的段子,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对于这种流氓行径,校方高度重视。于是,师生齐心,设伏布控。终于,以前所未有的侦办力,将人牢牢控制。其中,体育老师曾大力最为卖力。他不但积极参与“破案”,还当众对李拣娃进行羞辱,好为女老师们出出气。

    待大家审过,临到扭送派出所的时候,他大声斥责道:“李拣娃呀李拣娃,活人要讲品行,做事要有理性。你就不晓得老实本分地活一天?人都得拉屎拉尿,有啥好看的?真想婆娘了,为啥就不能明媒正娶地去讨一个?怎么能做这种龌龊的事?”李拣娃抬眼盯了他半晌,这才冷不丁地回了一句:“讨婆娘?哪个愿意跟我?把你那新媳妇每天借给我两小时,要不要得?”此话立马在人群中炸开。一阵叫骂声后,便有人说起了李拣娃可怜的身世。接着,就有人为他松了绑,此事便不了了之。

    李拣娃跟屁司令他们打得火热。因为,年纪大见识广,屁司令他们对他是言听计从的,这便让李拣娃又摊上一桩缺德事。他居然把屁司令和雀团长跟刘家两姐妹说和在一块,整了一出“天仙配”。

    刘老六是屁司令大舅的儿女亲家,养有两女,大女巧儿,次女清儿。李拣娃便按年龄大小,分别把两小姑娘配给了屁司令和雀团长。

    小学校旁边有大片竹林,这里平常没有人来。于是“婚礼”决定在这里举行。

    一群娃娃用竹子扎了两个简易滑竿,闹哄哄地将刘家姐妹往竹林里抬。刘家姐妹也挺入戏,一高一低拿腔拿调地学起人家大女娃子哭嫁的样儿——“妈妈吔……爸爸吔……”地乱叫,清儿甚至还泪流满面。看上去,那情形还真感人。即将辞别多年养育自己的父母,转投别家为人妇,她们是多么地不舍呀!一幅活脱脱的悲欢离合的场景……

    如此一闹腾,刘家姐妹虽没被破身子,然身下却是红肿着发痛。于是,哭闹着将情况反映给了父母。刘老六夫妇感到事态严重,带着女儿找到了李建军的门上。

    “亲家,你还是出面作个公道。你那两个侄儿咋就这么不‘日(日)斋(戒)(意即循规蹈矩)’?现在就学起糟蹋女人了,这还了得吗?老子今天非把他些狗日的‘出脱(弄死)’不可!”刘老六进门就大声武气地嚷嚷开了。李建军早早准备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慢慢讲,又闯啥子祸事了?”罗英闻声从厨房出来陪笑。刘老六的老婆子便拉了姐妹俩,叫罗英进里屋去看个究竟。不一会儿,罗英骂骂咧咧地出来了:“‘野人’能生出好种来吗?简直在作孽呀!狗日的一屋的坏水,把人家好好的闺女糟蹋成这样。”

    王开火两个儿子晓得自己捅出了大漏子,双双跑到文家田坝的玉米地里躲藏;出于接济伙食起见,只将藏身地告知了水娃。这害得李建军们很是好找了一番。

    娃娃们的大人很快被告知了情况。一顿严刑拷问是在所难免的事。水娃终于吃不消,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盘托了出来。王开火的两个儿子便急急如丧家之犬,在人们的追撵下一路狂奔着跑散了。

    李建军的幺儿金旺在玉带山上追着王得发。看看近了,王得发顺手拣起一块石头朝他打来。他闪身躲过,并拿话朝对方喊:“得发,不要跑了。回去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想想,你能跑到哪儿去?真要这样,逮到了你,回去会遭一顿‘黑扁’的。”“表哥,你莫要撵我,兔子逼急了都是要咬人的。”王得发说着跳到了一个地边。

    眼见金旺没有停止追撵的意思,王得发突然收住了脚,紧握两拳,怒目而视,发出一声断喝:“表哥,你龟儿要逼命是不是?那老子就球给你算了。你娃娃胆敢再向前一步,老子就死给你看。”说着便探身照地边望了望。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金旺停止了追击。就他所在的角度来看,表弟应该身处崖边。他担心表弟真的会赌命,但又怀疑对方的胆识。眼看胜利就在咫尺之间,于是,他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很快,王得发的勇武否定了对方的判断。只见,他威武不屈地抬腿提脚,然后,纵身跃下了“崖”。

    如此变故,让金旺彻底傻眼了。他一下瘫软在地,接着双手双脚在地上又是抓又是踢地哭开了:“得发呀,表弟弟哟!你怎么这么孽呀?不就是个娃娃吗?玩玩‘家家’有啥子大不了的事?就是做错了也犯不着去死呀……”

    后面的人跟了上来,找金旺要人。金旺哭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指着地边。大家提起金旺,心急火燎地往地边赶。却见,在下面不足两米高的地方是一块红苕地,除了两个深深的鞋印陷在那里之外,连个鬼影子也找不到。

    人终归是抓住了。李翠花瘫软在一张躺椅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住地数落着。“莫球说那么多空话,今天老子要捶人。各人把裤子垮啰,爬到板凳上去。”说着,李建军拿起了裁缝匠的尺子,一手摁住王开火儿子的腰杆,不依不饶地在他们屁股上分别数了两百下。

    王得发强忍着眼泪,生死就是不叫出声;王得财则痛哭流涕,手脚不住地上下翻飞,如同“狗刨式”游泳一般。

    打累了,李建军便唠唠叨叨地教训开了:“都跟你们那‘悖时’的老子是一路货。要是再不‘乐教’的话,下次给老子逮倒,就往死里整!看你些狗日的能野到天上去……”

    这时,学校的钟老师便过来打圆场:“娃娃晓得啥嘛!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说不定,他们的前世今生该有这一段人生际遇呢!”

    见Y似乎在不怀好意地偷笑,X义正辞严地说:“我不想干预,这是属于这些小崽崽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