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

    启程包装有限公司

    蒋舒雯的手机已经开了语音通话，她跟着江洛下了车，在他后面走着。

    站在公司门口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极具风度的女人，她穿着克莱因蓝色的过膝长裙，配饰简约而大气，亭亭玉立，气质卓绝。

    她说她叫沈宁。

    唯一与她那成熟的气质不同的，是那张略显稚气的脸庞。

    蒋舒雯上下打量着，心里不自觉有些紧张，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却如此气度不凡，这便是启程派来的人吗？

    江洛同样这样暗暗揣摩着，明明只是个小公司的谈判员，没有点头呵腰，而是十分自信，不作谄媚的姿态，给人别具一格的感觉。

    他便同样拿出气度，伸出手微笑道：“沈小姐你好，江洛。”

    沈宁轻握住江洛的手，笑道：“江总助您好。”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江洛身后的女人，手也向她伸了过去：“蒋小姐您好。”

    她事先了解好辉永派来的人员名单，一个是江洛，那另一个就是蒋舒雯了。

    蒋舒雯有些惊异，忙伸出手握住。

    握住手的瞬间，沈宁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下来。

    时奕东果然看不起启程，派这么一个小牛犊来谈判，还没开始这姑娘手便出了许多汗。

    还是江洛看起来沉稳许多，应该是跟在时奕东身边很久了。

    “江总助，蒋小姐，路途遥远，辛苦二位了，先休息一下吧。”沈宁微笑说着，侧身示意不远处的总部，“请先跟我来这边。”

    江洛点点头，便和蒋舒雯跟着沈宁来到总部大楼。

    和较为寂寥的郊区环境相比，总部大楼里的装饰精致感十足，给江洛和蒋舒雯不少的惊喜——

    一进门便看到洁白简约风的招待台，横向镶嵌着蓝色LED，前台招待员衣着得体大方，面带微笑礼仪满满地注视着来人。一楼是复式结构，高耸的白墙上挂着各种相框，左侧悬着一幅竖着的青蓝山水字画，整体看起来设计感十足。

    招待台的右边是旋转式的楼梯，台阶由鱼肚白色的大理石制成，陶瓷白的西式扶手与其相得益彰。

    左侧是员工的休息区，软沙发、榻榻米摆在一起，淡色木制小茶几放置其中，后面就是一间饮料茶水室，还有一些小甜品。

    “你们这工作环境不错啊。”江洛赞许地说道。

    “良好的工作环境才能激发员工的工作动力，我们的设计初心就是为产品做足准备。”沈宁回道。

    江洛点点头，蒋舒雯看了一眼楼梯问道：“能带我们去楼上看看吗？”

    沈宁很快表现出热情地说：“当然可以。”

    她在前边走着，边介绍道：“楼上主要是市场部和设计部，是我们公司的核心力量之一，尤其是设计部，我们每年都会设计出几款新型包装，你们看这面墙上的照片，都是拿过国家级专利和奖项的设计作品。”

    沈宁又谦虚地说道：“市场需求不断在变化，我们也得跟上，一个小小包装盒的样式，都是我们研究的目标。”

    江洛笑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对任何一个企业来说，做到这一点已经很成功了。”

    “江总助说的正是我们启程一直坚持的，不过要做到真正的成功，还远着呢！”沈宁微笑着说，“能请到辉永来做客，这才算长征第一步啊。”

    江洛摆摆手笑道：“沈小姐这么年轻，对行业如此了解，工作多长时间了？”

    沈宁一听，江洛这是换了个话题聊，由对公司的好奇转移到对她个人的好奇上来，这是个很好的趋势。

    但她总不能说自己才第一天，更不能说已经工作四年了，而且还是在辉永。

    于是便撒了个小谎：“我才工作一年呢，不过同事们都说我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

    沈宁确实工作一年了，不过是在当老师罢了。

    江洛笑道：“你这些同事说得挺对的，就是老成这个词，应该换成熟练，你这么年轻，未来大有可为啊。”

    “江总助盛赞了，对我而言，尽力做好每一次任务就足够了，可能这就是他们说的老成所在吧。”沈宁莞尔笑道，边顺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自然得像和朋友交谈一样流畅。

    此时的氛围十分融洽和谐，离他们初次见面也只不过十分钟而已。

    见两人相聊甚欢，蒋舒雯也想表现一下，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偷着给手机里的康星星发了条消息：

    “星星姐，我现在该说什么呀！”

    对面很快回道：“你听着就好，多学学他们怎么说话的，别心急，待会儿正式谈判的时候提几个专业的问题就够了。”

    真的只要这样就够了吗……蒋舒雯心底迟疑着，这次来她不是来当陪衬的，而是要时奕东知道她身上的能力，要是就这么一直不说话，她不就白来了吗？

    不就又要回到这两年里默默无闻的状态了吗？

    该说什么、该说什么……蒋舒雯在脑袋里疯狂地想着，她也想和沈宁流畅自如地聊天，也想像江洛一样落落大方……说啊、说啊……

    于是趁着两人一言一语的间隙，她突然插了句：“沈小姐，你们企业的理念是什么呢？”

    两人的融洽聊天被打断，很突然，也很小白。江洛侧身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刚说完这句，蒋舒雯只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发烫，顿时寂静下来的气氛让她无地自容。

    沈宁则几乎是光速地接了蒋舒雯的话：“启程的企业理念都在每道生产线上，蒋小姐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如何？”

    江洛率然笑道：哈哈哈，沈小姐还是太心急了些，还没喝到你们启程的茶，就带着我们跑流程了？”

    蒋舒雯听江洛这话，只觉得是在点自己呢，难堪地低下了头。

    “我这可都是听蒋小姐的安排。”沈宁笑着，友好地挽起蒋舒雯的手说，“女孩子自动站队哦。”

    蒋舒雯抬起头，对上沈宁那双笑盈盈的眸子，她突然有些明白，现在正是该她说话的时候。

    该她来圆场了。

    自己开的头，就得由自己来结尾。

    “还是听江总助的吧，咱们两个小弟又没发言权。”蒋舒雯挤出笑容，说道。

    江洛十分惊异能从蒋舒雯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忍不住笑她：“你可不是小弟啊，咱们时总有时候都得看你脸色呢。”

    蒋舒雯害羞起来，说道：“洛哥，你别这么夸张，我可得罪不起奕东哥。”

    沈宁在一旁听着，心里略微揣摩了一下，看来蒋舒雯在辉永的位置很特殊，没什么工作经验，但和公司高层人员称呼亲密，应该是什么老总或者股东的亲戚——

    猜到这里就够了，沈宁笑着指道：“这边便是招待室，二位先好好休息。”

    “你这招待室安排得可真巧，我们正好在二楼。”蒋舒雯说道。

    沈宁在前面领着，坦然说道：“我们每层都安排了休息室，就是为了今天。”

    江洛赞赏地注视着沈宁，说：“很有诚意，我想辉永是很有意愿合作的。”

    沈宁的目光露出欣喜，被江洛尽收眼底。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江洛可没忘记时奕东的嘱托。

    等到了正式谈判的时候，他总能挑些问题出来的。

    沈宁就算说破了嘴，也改变不了。

    其实代表辉永集团拒绝这样的小公司，无外乎一句话的事，连简单的寒暄都不需要。

    但之所以一路客套下来，是因为从见到这个叫沈宁的女人第一面起，他就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

    招待室的门打开了，沈宁为他们倒上茶水，尽心尽力地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

    江洛静静观赏她忙碌的动作，初见面时那个精心修饰、泰然自若的女人，此刻却与任何一个销售人员无异，他们镇定的外表下，装着同一个目的。

    那件克莱因蓝色的长裙，象征理性、得体，在她身上尤为如此。

    可摇摆的裙边，却又吸引不安分的靠近。

    审视的目光轻易地落在沈宁的身上、那张稚气的脸上、裙子盖住的身体上……

    他轻抿了一口茶水，放回桌上，晃动的水面逐渐平稳下来。

    透明的玻璃杯里，有一片茶叶缓缓下坠，藏于杯底的茶叶堆里……

    便再也辨认不出来了。

    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