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踏入刑警队，刘畅便闯进邱闵的办公室，眼见没人在，便将ZJ大学薛家宝处以及香山花园周雪卧室得到的两份U盘交到物证科。顾婺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像一位新进的刑警，低调地保持沉默，免得跟丢了。只是到了办公室门口，却被刘畅礼貌地挡在门外。

    “顾婺，你先回去吧，谢谢你！”刘畅半掩着门，露出四分之一面孔。

    “刘警官，你这招用完就扔的路数，应该不是邱队教你的吧！”顾婺拉下脸来，歪着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爽利。

    “回头请你吃饭！就当赔罪！顾老师。”刘畅说着，“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故事讲了一半，强行关机，当我三岁小孩？”心里嘀咕了半天，顾婺又敲了敲门。

    “顾先生，我这忙着，有空联系！”刘畅在里头扯着嗓子喊。

    等在门口处，听见里头的说话声，顾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们的物证可是我别墅里的东西，不让我参与，我可告你没有搜查令，私闯民宅！”

    闻声后，里头开了一条缝，顾婺径自推门进去，不料人影见势挟制他的后颈部，压到墙角处，言语威胁道：“顾先生，要不你去试一试！？”

    “刘警官，我刚帮了你的忙，你就这么感谢热心市民，这样好吗？”脸贴墙壁，手臂被向后钳制，顾婺吐字依旧极其清晰，“再说了，我和这个案件八杆子打不着。让我做你们的顾问，参与破案，没什么大问题。”

    “顾先生，之前没有申请搜查令就去你的别墅，我道歉！让你参与案件，是规矩和制度的事情，不是人情关系，我真没这权力。你的好奇心，等我们破案之后，再满足你。可以吗?”刘畅说着，语气缓和了许多。他松开手指，轻轻地拍了拍顾婺的后背。

    “你先请示邱队吧，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我能参与，因为有先例！”顾婺朝刘畅抿嘴笑了笑，然后双臂环胸，看起来被聘请为顾问，势在必得。

    十分钟后，顾婺挺直腰杆，迈进物证科小会议室。

    “和各位介绍一下，这是顾婺，也就是香山花园别墅的房主。沈溪丛的案子他一直参与，现在周雪的案子，依照邱队的意思，也让他作为特别顾问参与进来，大家欢迎！”

    掌声响起，刘畅和顾婺面对面地坐在会议室的两边，从另一个案件的嫌疑人到特别顾问，刘畅对此有些看法。只见他眼神周围的温度持续降低，寒光显现。

    而顾婺则是一改往日极冷的态度，在这个案子上表现地相当平易近人，似乎还有些过分热情。

    “可以开始了吗？”

    面对众人的目光，顾婺有些堂皇，除了悻悻然地笑着，便是拿着笔，有模有样地在纸上画着。

    “周雪的案子，十年前的卷宗复印件，在各位的手上。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凶手杀人的动机、杀人转移尸体的过程，以及嫌疑人。当然，可能办案过程中有一些瑕疵，我们就不再讨论。目前的关键点是现在新添了两个证据，第一个是解剖室另一个角度的监控视频，第二个是周雪卧室找到的U盘。”

    讲述旧案重新调查的过程中，刘畅将解剖室另一份视频投屏到大屏幕前，点开播放按钮。

    视频的画面拍到一个身穿黑色带帽雨衣的人形背影，只有上半身，这人在向后拖着东西，不到三秒钟，视频出现雪花点。

    “环境都是虚化的，衣着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标记，身份比例无法推断，跟之前只出现带手套的手部视频一样，基本没什么可用价值。”鉴证科的老刘摘下老花镜，仔细盯了一番，才张口泼了一盆冷水。

    “可以复原吗？”

    “这份资料明显已经被改动过了，基本没可能！”老刘回答说，“除非，这是证物提供者自己改的，你还可以跟他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原始视频资料。”

    “好的，这个我们记下了。不管怎么样，请各位老同志新同志尽最大努力找找线索。”

    副队长钱一众，提前结束病假期，回到岗位上，主持会议，表情极其凝重，谈吐极慢，精神气远不如之前。

    像是会议结束语的话摆在众人面前，如同一个囫囵入口的馒头，又干又噎。

    环视同事们的眼神，刘畅将另一份证物，香山花园发现的U盘插入USB接口处。

    打开文件夹，呈现在屏幕上的是用英文字母（A-Z）命名排列的文件夹。

    A文件夹，包含几十个文档。随意点开一个文档，里面的文案，包含标题-experimentaldata（实验数据），参与者-AXXXX（中文名XXXX），成分名称-SSRIs&MDMA……

    “这个数据，老刘，你们查了吗?”全英文的文档，刘畅有些犯难，立刻将问题抛给了鉴证科。

    “我看了大概，也不太明白。好在，有周文超在，我们鉴证科刚进来的研究生。他全部翻译和解读了这个文档的内容。我这边代他向各位解释一下。这是一种新型抗抑郁药物研发的实验数据，实验配合人员不确定。这份数据简单看没什么问题，仔细研究会发现，里面有一个程序是逆向的，就是研发结束到临床检验这个阶段，这份资料里面没有提及，说白了就是上杆子，边研发边实验，对配合实验的人员非常不负责任，按照小周的说法，可能需要调查一下这些参与者的来源和去向。”

    老刘刚说完，钱一众便接上话茬，说道：“都是英文名，中文也是译文，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怕是不好查。”

    正当大家都犯愁的时候，刘畅叹息一声道：“这证据能证明医药公司研发药物上面有问题，周雪会不会因为这个被灭口?”

    “老刘，你确定你的小周徒弟全部检测完这份证据了？会不会还有部分遗漏，药品这东西，分子式差之毫厘可是谬以千里！”舒法医见到打开页面展示的分子式，脑洞里突然冒出了险恶的想法，张嘴就吐槽了一通。

    “不管这个证据能不能说明周雪被杀害的动机，我觉得还有一份重要的证据，就是周雪藏匿的油画！她如此费心地将它们藏起来，现场不同时期来了几波人，屋子里面都被清理干净了，就是落下了相册和被掩饰过的画。说明这个嫌疑人极其厌恶周雪和她的审美。”顾婺站起身，走到大屏幕前，提着嗓子说，“视频暂时无法锁定嫌疑人，文档里的内容或许能够说明动机。然，人是情感动物，为什么要做掉一个人，仅凭这两点，还少了情感这个桥梁。”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去一趟三百公里以外的北海，找一下周雪的父母，了解她情感状况？”

    “当然！我觉得这是关键。”顾婺说完，点开翻拍的相册和油画照片，说，“你们看，这是她从五岁到去世之前的留影。这张是被偷拍的照片。你们有什么看法？”

    “很普通，合影。”观摩的同事，摇了摇头，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只有一位刑警队心理学专业顾问陈亚舟提出了和顾婺同样的看法。

    “很明显，周雪从这一张照片开始，脸上的笑是装出来的。也是从这里开始，她没有挨着相册里面的男人合影，而是站在类似保姆的旁边。而这个男人在之后的好几张照片里面都是望向周雪那边，肩膀也是倒向那边。”陈亚舟将所有合影里周雪和其他几个成员的人物细节推测完后，转向那张单人照，继续说，“这张就很明显，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十月份，按照那日JZ的气温推测，应该是18-25摄氏度，即使是正午，户外也有些凉。拍摄的角度是从里到外，从女孩的腿部向头部拍，如果是父母一般不会这样拍照，更不可能让她穿这么少拍照。关键是，放大看，女孩手臂和膝盖有多处淤青，胸部没有其他遮挡，隐约可见隐私部位。周雪脸朝另外一边，看不出是睡着还是没有睡觉。综合以上，只有一种可能，有一位极其亲密的，控制欲极强的男性，拍了这张照片。”

    话匣子关上，顾婺独自鼓掌，像是找到了知音。

    “这是周雪的油画，画工不错，至少我觉得比我好。”顾婺继续抢夺刘畅的鼠标，还挑了挑眉毛，追问，“有同事可以解读这些作品吗？”

    “这幅《诡爱》色彩明暗对比反差巨大，衔接处处理地很模糊，女孩的一只眼睛和男人的半张脸并在一起，下半身淹没在海中，底下却只有男人的一双腿。这个似乎在说这个女孩已经被男人吞噬。女孩眼神并未露出惊恐，或许表达了她的妥协。”知名画像师陶继礼，见到周雪的油画，立刻站起身，走到会议室的另一头，由远及近，仔细欣赏。

    见状，顾婺走到陶继礼的身旁，顺着他的视线重新审视，忍不住问道：“陶老师，其他的呢？”

    “其实，其他的她都有反抗，只有这一幅已经偃旗息鼓了。这个女孩，可怜！”见顾婺一直挨着他，没有边界，陶继礼往旁边挪了一步说，“心理解读还得找陈医生，我只是一个画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