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霞抱着孩子从宿舍离开，北风呼呼地吹。

    当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茫然地望着眼前，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和之前的一次不同，这一次不再是一个人。

    有了孩子便有了所有的牵绊，无论条件如何，孩子需要她的照顾和陪伴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她的身上还有一点钱。

    她突然想到了大军。

    仿佛是迷茫中的一盏亮灯，她有了方向。

    抱着孩子坐上车，辗转了一上午她来到了大军部队所在的省城郊区。

    她知道部队里的人不让出来，大军不会看到她，可是她知道不远的地方驻扎的部队里有她认识的大军，心里似乎踏实了很多。

    临近过年，很多商铺都逐渐关门歇业了，特别是那些外地人来开的商铺，转了几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她在郊区的街道后面的巷子里找到了一间出租的屋子。

    屋子简单的一间，之前是做生意的老板用来做仓库的，现在腾出来不用了。

    翠霞仓促地租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急需要安顿下来，庆幸的是里面还有一张木头床。

    她打扫干净抱着小宝去买了被褥日用品又去买了炉子和一些煤球，等一切收拾好看起来也像个屋了。

    这一天孩子和自己都没有吃饭，孩子只吃了几块饼干，她赶紧生炉子烧水煮面条。

    寒冬腊月真冷啊，特别是靠近北方的城市。

    夜里，翠霞搂着小宝蜷缩在被窝里似乎瑟瑟发抖，屋子里阴冷阴冷，连着几日来似乎要下雪天阴沉沉的丝毫不见阳光，翠霞下床想把炉子拎到床边来，可是又担心炉子的二氧化碳会让人中毒，正当她犹豫之际，一抬头，见一个黑影趴在了她的窗前盯着里面看。

    “谁？”

    黑影瞬间消失了。

    翠霞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赶紧走回来上床紧紧搂着熟睡地小宝，感到了害怕。

    夜里，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天明，翠霞望着窗外一片雪白，她赶紧跳下床，不知道放在外面的炉子是否被大雪浇灭，打开门，一阵冷风灌进来，雪花还在洋洋洒洒地飘落，她出神地望了两眼。

    搓搓手再找她的炉子，哪里还有影子。

    甚至炉子上烧水的锅都失去了踪影。

    翠霞顿时急得哭了起来。

    屋里的小宝醒了，听见妈妈的哭声，顿时也哇哇地哭了起来。

    翠霞忙擦了把眼泪跑进屋。

    她咒骂着贼，哄着小宝，还得想办法去再买个炉子，可大雪封路，这么早怕是哪家商店开了门呢？

    小宝也不能抱着走在风雪里呀，万一再冻着可怎么办？

    屋里，翠霞只好抱着小宝，拿着饼干哄着她，那一份艰难让翠霞忍不住落下泪来。

    自己为何到了这般田地。

    一直到了中午，洋洋洒洒地雪花才停止，街道上人不多，各家门前都在铲雪，可她的房子在街道中的一处巷子里，旁边是一家已经关门回家过年的卖杂货店的人家。

    翠霞甚至连扫帚都没有，而这里似乎被人遗忘了。

    直至下午，街道上露出了些地面，翠霞才又买到了炉子生起了火，煮了碗面。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来源，她身上的钱并没有多少，还要支撑着过了年，天气稍微暖和些才能找份工作，因此她并不敢多花一分钱。

    年就这样来临了。

    屋外到处是鞭炮声，翠霞昨天买了点肉，用肉熬了粥，喂着小宝，小宝贪婪地喝着有肉糜地粥，满脸地笑，翠霞的眼睛湿润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默念着这首诗，倔强地直起了背。

    过了年，冰雪融化，仿佛有了一丝春的气息。

    翠霞找到了工作，确切地说找到了一份饭店洗碗理菜的工。

    因为这份工作可以带着孩子。

    每天穿着厚厚大棉袄的翠霞捂着帽子，抱着孩子去饭店厨房角落里理菜洗碗。

    孩子已经蹒跚着到处走了。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工作，她狠下心买了个小木车，工作的时候就让孩子站在小木车里手舞足蹈，她一边洗碗一边逗她。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翠霞逐渐熟悉了周边的环境，她在街道后面靠近村庄的地方租到了一处人间闲置的一套房子。

    这是村头一家房子，主人家都到市里去了，房子便闲置了下来，有堂屋，有厨房，还有一个大院子，周围有围墙，且价格不高，翠霞高兴坏了。

    有阳光的房子才适合孩子生长啊，那么大一个院子，不但可以种菜养鸡，小宝更可以在院子里迎风奔跑。

    翠霞激动的第二天早早就般了过来，洗刷整理，忙到上班时间又赶紧推着小宝去上班。

    饭店晚上的生意好，从街道走到后面的村头，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可心志高昂的翠霞一边大声和小宝说话来壮胆，一边加快脚步回到新家。

    还有很多地方没整理到，今晚是加班也要整理好呀。

    她先把床铺整理好，给小宝洗洗哄着睡了，然后悄悄地爬起来，开始疯狂地干起活来。

    整个堂屋地面墙壁窗户玻璃擦洗干净，窗帘卸下来洗了晾好，厨房的构造碗盘清洗干净，她看着那些洗干净的碗筷心里百感交集，这一个月来为了省钱她只买了一个碗，吃饭是它，喝水是它，刷牙是它，喂小宝是它，如今一下子看见了厨房的碗柜里房东留下了那么多只碗，心里能不酸楚到想落泪。

    院子里长满了荒草，她没有找到工具，其实工具都在厨房的角落藏着，可此时她还不熟悉，便直接蹲下腰用手不停地薅着，薅着薅着，就薅到了半夜。

    白天弯腰干活累了一天了，此时村庄上漆黑一片，安静极了，她实在吃撑不住，用凉水抹了把脸赶紧上床倒在了小宝旁边睡着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小宝醒了饿哭了，她才惊醒。

    一看时间，急坏了。

    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就要迟到了，连忙抱起小宝慌乱地出穿好衣服就往饭店跑去。

    可还是迟到了。

    “你要是想在家带孩子，就别来，你看你迟到多久了，这么多菜来不及理，一会厨师又要骂人了，”

    “对不起，老板娘，我今天睡冒了，”

    “不是我说你，快去干活吧，也来不及吃饭了，再说饭也被他们吃完了，”

    饭店的工作餐都是提前吃的。

    翠霞忙说：“好的，老板娘，我这就去工作，没事，我不饿，”

    翠霞慌忙推着儿子到厨房的角落里开始了理菜。

    可是她不饿，什么都没吃的小宝可是站着站着就撇了嘴，饿的哇哇哭。

    慌乱中，连块饼干都没带过来。

    翠霞看着心疼没办法，就将手里摘的一个萝卜顺手洗了洗，剥去皮递给他啃。

    可谁知剥了皮的萝卜还是辣，小宝被辣得嘴巴通红委屈地哇哇大哭。

    厨师长走过来，对着低头哄小宝的翠霞说：“我说大姐，你看你上班还带个孩子，就不能将孩子放在家里吗？今天，饭店里被人包了举办订婚宴，你可得抓紧点啊，”

    翠霞头都没敢抬，“嗯，”了声。

    “那这个给你，给孩子，”厨师长看孩子哭闹不已，递给翠霞一根火腿肠，翠霞忙将皮去掉，放到嘴里嚼嚼，喂给还没有牙的孩子。

    孩子终于不哭了。

    翠霞赶紧飞快地理着手里的蔬菜。

    她弯着腰低头着穿肥肥地紫色大棉袄，带着帽子，从后背看哪里能看出一丝俏丽和窈窕。

    翠霞是故意的。

    她在饭店打工的遭遇，让她不得不怎样丑怎样遮住样子怎样去打扮啊，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丑的基础上更有了不修边幅的粗糙。

    五角钱一袋的面霜都不抹，脸上的皮肤好多处都皴列了口子。

    她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怎样保护自己。

    大厅里订婚的宴会已经热闹非凡地举行了，小宝要拉尿，她只好抱着小宝去饭店里的卫生间。

    从大厅角落里穿过，低着头不小心就撞到个人，“啊，对不起，

    ”她低头抱歉地说。

    “没事，没事，小心些，”这个人说完就往台子前面走。

    翠霞抬起头，瞬间愣住了。

    走向台子上的是大军，此时正拿着话筒，满脸微笑阳光灿烂地发着言。

    今天是大军的订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