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妄叫了碗炸酱面，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拿着筷子搅拌面条。轻笑看向她，嘴角藏着那么一点幸灾乐祸：

    “你跟那姓苏的丫头，不对付？”

    “……”苏黎懒得回答，冷脸吃着云吞。

    程妄权当她默认，笑嘻嘻道：“她其实还行，漂亮，也懂事。”

    苏黎冷哼，对懂事二字存有保留，但漂亮……

    好吧，她也没空欣慰！尽管对方是在夸赞她本尊的容貌。

    “你跟苏家，有关系？”程妄轻声试探。

    苏黎将汤勺往碗里一丢，抬眼一脸严肃：

    “这跟你没关系。”

    程妄微微昂着下颚吸了口烟，透过烟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那你租房跟我有没有关系？”

    “切。”苏黎嗤之以鼻。

    昨晚对他“英雄救美”的好感，莫名其妙烟消云散。越来越怀疑，他就是刘淼淼的生父。

    可既然上一世他已经做了渣男，这一世舒丽为毛还想去抓住他？莫非上一世的未能携手，错不在程妄？又或者，舒丽这一世是想报复他？

    不觉中，苏黎的脑洞又开了……

    面前的“渣男”却在对她“发起攻势”，轻飘飘一句：

    “你要真喜欢苏家的老房子，过几天给你钥匙。”

    好在苏黎对他有极强的免疫力，深深吸口凉气，她问：

    “谈妥了？”

    对方点头，笑得有点臭屁。

    苏黎冷笑讽刺：“一万块捡了个宝，恭喜！”

    “你怎断定那是宝？”

    “不是宝贝，你买它作甚？”

    “不是你说的吗？爷有钱没处花！”男人笑得邪肆，眸光慢慢变得犀利，带着一丝防备。

    其实，他买那房子不止为投资，而是另有用意。正如黎幼龄铁了心要卖，并非出于对苏黎的抵触……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只是父母不会把“这本经”告诉儿女，加上上一世苏黎本就被父母当公主一样的宠爱。所以她并不知，苏家现在有难处。

    但舒丽很清楚，因为上一世程妄怎么得到这房子、又为什么要盯着苏家买房子，她了如指掌。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是舒丽暗示苏黎“不懂事”的原因所在。

    交换人生，上帝的用意也许就是要，她俩各自反思！只不过现在，她俩都是盯着对方，不看自己……

    舒丽想用“懂事”的一面，去把苏黎的身份坐稳；苏黎却认为舒丽心机婊，为了私欲不惜害苏家？

    所以她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我吃好了，再见！”

    此刻话不投机半句多，苏黎冷冷起身离开。

    男人一把抓住她手腕，抬眸笑得痞气，口吻略带撒娇：

    “我还没吃好。”

    “那你慢慢吃。”

    没有犹豫，苏黎甩掉他的手，绝然离去。

    程妄：……

    这小辣椒太强势，他忍不住想驯服。

    ——

    回到剪子街，苏黎收集了几家业主信息，便打道回府。认为房子不宜急着租下，如果现在是剪子街房价最低迷时，那她想回去跟林青莲凑凑钱。

    裁缝铺里，林青莲正在缝纫机边忙活，听女儿说完后，她一脸不可置信：

    “什么？你要买剪子街的房子？脑子真撞傻了？还是吃错药了？”

    苏黎靠在裁剪台边，朝她眨巴眼睛：“如果我说，剪子街的房子能让我们未来一夜暴富，您信吗？”

    “整天想着一夜暴富，你能不能多操心操心学习？”

    “嘻嘻，学习为了什么？不还是致富？”苏黎二皮脸一笑。

    林青莲鼓着脸不语，现在的孩子整天就想着赚大钱，价值观已严重扭曲。只不过比起从前，女儿的价值观有了稍稍变化……

    之前的舒丽一心只想嫁对郎，认为女孩的学业、能力都不重要。只要长得漂亮、广撒渔网，最后捞上一条“金龟婿”就成！

    所以能让舒丽瞧得上眼的男生，都是学习好的，她认为他们是潜力股。

    但现在的女儿，好像开始思索“怎么靠自己致富”。尽管跟从前一样，仍对学业不操心。

    “反正都是奔着一个目的去，只要目标达成，过程和手段就不重要了。对不？”苏黎笑着开导。

    “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林青莲白她一眼，接着踩缝纫机，“投资炒房那玩意儿，不是咱小老百姓玩得起的。”

    尽管她是小声嘟囔，却仍把苏黎听得一阵惊喜，忙跑过来赞叹看着她：

    “您还知道投资炒房？”

    林青莲继续翻白眼：“妈好歹也是闯过香港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对哦，我差点忘了！”苏黎挠着头笑得憨憨，“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眼界跟他们不一样！”

    “别搁这儿嘴巴抹蜜！”林青莲嗔怒鼓脸，趁机教育她，“咱荷城是小地方，不比香港深圳。你在这里炒房，将来指定血本无归！”

    苏黎：……

    唉，眼界是有，觉悟却跟不上！

    这时，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飘进店内，冲缝纫机边的林青莲傲慢斜睨：

    “你就是那个姓林的裁缝？”

    林青莲抬眸，怔住……

    没想到她会找上门！

    苏黎不认得她，便权当是上门的顾客，走上前迎接：

    “小姐，是不是想做身衣服？”

    “叫谁小姐？！”女人秒喷她一鼻子灰。

    苏黎这才醒悟……

    对哦，96年不似2022，见过世面的人对“小姐”二字格外敏感。

    正欲道歉改口，却见女人用锐利的眼神把她从头削到脚，又从脚削到头，最后慢悠悠问道：

    “你这裙子，林师傅做的？”

    “嗯！”苏黎点头。

    女人从皮包里取出一叠现金，啪的放到裁缝台上：

    “换个颜色，给我照单来十件！”

    苏黎眼睛一亮，目测那叠钞票有一千块，在96年的小县城什么概念？

    当时苏局的工资一千二，是人见人羡的高收入。而普通职工，工资不过两三百。这女人却一出手就是一千块，卧槽，大单啊！

    “好说！”苏黎忙将定金收起，塞给林青莲，继而对女人展开殷勤服务，“小姐，哦不，姑娘！您喜欢哪款布料？”

    说这话，她自己都在心里笑了笑……

    女人脸上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眼角的鱼尾纹，看起来年过三十，叫她“姑娘”实属奉承。

    “是个聪明人！”好在女人就吃这套，秒眉开眼笑，“就冲你这觉悟，你说了算！”

    苏黎微懵：“您这意思是，布料我来帮您定？”

    “那不然呢？”女人朝她眨眼一笑。

    那样子，就像在逗一个自己颇为喜欢的小妹妹。

    “欧了！”

    苏黎也不排斥她，尽管用当时的眼光看女人的打扮，有从事某种职业的嫌疑。

    这不，林青莲立马站起来阻止，声色俱厉一句：

    “小丽！”

    苏黎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便当机立断不闻不顾：

    “妈您甭管，交给我！”

    “原来你就是舒丽？”女人状似惊讶的接话，又将苏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模样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说着从皮包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毫不避讳的点上，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听老头子说，我家那小子看上你了。怎么着，开个价吧？”

    “……”苏黎愣。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从何说起？

    林青莲却没法不被这话激怒，将那叠钞票往女人手上一放，冷脸下逐客令：

    “好走，不送！”

    女人嗤笑：“林师傅，您也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掐灭烟头，将钞票又放回裁缝台上，“怎么说吴侃也算我继子，那他的婚事，我是不是该操操心？”

    苏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吴侃老爸那“不下蛋”的情妇！

    “想操心回家操去！我家不欢迎你！”林青莲直言挑开。

    女人不屑挑眉：“怎么，认为离了我家吴侃，你女伢还能找到更好的？”

    “……”林青莲气得脸部微微抽动，她为人憨厚嘴笨，向来不爱跟人吵架，也不会吵。

    苏黎见情势不妙，走过来圆场：“内个……阿姨！哦不，吴太太！我想这事您有所误会了，我和吴侃不是那种关系。实不相瞒，我有男朋友了，所以……”

    “昨晚那个娃娃亲？”女人狡黠接话。

    “啊？”苏黎愣了愣。

    心想：我说的压根不是程妄好不好？

    却也懒得解释，怎么说程妄对吴侃，也有很大的震慑力。

    女人信以为真，笑得有点不甘：“那什么时候带出来溜溜？姐替你把把关？”

    苏黎：……

    姐？

    靠，这辈分我怎么理不清？

    林青莲忍无可忍，走过来将女儿挡在身后，压抑着愤怒，冲女人义正言辞：

    “方小姐，我想你弄错了。我才是小丽的妈，要把关也是我！”

    “……”女人嘴角的笑逐渐凝固，脸色开始阴沉。

    林青莲却不惧，睁大眼睛朝她逼近，压低声音：

    “还有，别以为给孩子撮合一桩婚事，就能消除我对你的恨！”说着缓缓收回身体，眸中露出鄙夷，“别说你家吴侃压根配不上我家小丽；就是配得上，我林青莲也绝不会跟你做亲家！”

    女人被激怒，却没发作。只深深倒吸口凉气，丢下一句“不识抬举”，便离开。而那一千块却忘了拿走，也不知是忽略了，还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