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的忏悔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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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密城监狱

    我万万没想到清雅竟然跟着我来了,她竟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后,都怪我太过入神,一路上竟没发觉有人跟着我。

    清雅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我正要开口解释,却发现我的面前只剩清雅一个人了,她指着我说“刘易,没想到你不仅是个流氓,还是个神经病!你还我的手机!”

    “那个我跑到哪去了?你看旁边的那个面包车!我从上面下来,然后举着剑要杀我!我被杀了好几次了,我要跟我拼命,我才能穿过这个路口去见我爹!”我指着路边那辆面包车激动的说道。

    清雅像是被我吓到了,“你疯了刘易?你在说什么鬼话,什么面包车,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机械般的转过头,空空如也,那里本该停着一辆碎掉大灯的面包车,可是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发疯似地指着那里大喊“那里真的有一辆面包车,我要去看我爸爸,我要穿过那个路口,我走不过去那个路口,我走过去,我就会过来杀我,我就会在医院里醒过来!我真的没骗你!”

    清雅牵起我的手,我的手心传来一片冰凉,她拉着我小跑,在经过路口的时候,我紧张的四处张望,我害怕再有一辆车不知道从哪里撞过来,并没有,穿过这个路口,我握着手中的冰凉清醒下来。

    清雅松开我的手,她眼神一改往常的人畜无害转而凌厉的看着我“现在我们过来了,你可以去看你爸爸了,刘易。”

    我呼出一口气,我仍觉得不真实,我用力踩踩地上,接着朝自己的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很疼,这是真的,我终于走过来了,我对上清雅的目光“谢谢你,清雅。”

    “我只看到你从出租车上扛着棍子下来,就自顾自的往前走,然后对着空气大喊大叫,然后扔掉棍子站在原地发呆。”清雅一脸认真的告诉我“我以为你是个神经病,但是你后来跟我说什么面包车什么过来就会死掉我也全都不相信,但是我爹高季说过让我好好照顾你,还有你是刘容的儿子吧?”

    我木然的点头,我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高清雅会得知我是刘容的儿子这件事。

    清雅羞赧一笑,“刘易,你给我讲讲你刚才说的故事吧,我现在有点好奇了。”

    我这几天经历的太多,而且离奇到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正愁无人发泄,清雅主动想听,我就一五一十的都讲给她听了。

    清雅听完默默的点点头,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说呢?我很想相信你所说的,但是我觉得你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我现在也不奢望其他人可以相信我所说的,但是清雅毕竟让我顺利的穿过了路口,我还是不死心的想让她相信,“颂谦,和那个小女孩!还有你爸爸,高季,我之前连听都没听过,我真的真的在我所谓的梦中见到了他们。这难道还能是我胡思乱想吗?”

    清雅看着路边石板间钻出的杂草发呆,然后她自顾自的点点头“就是这个玉佩吗?”清雅从胸口把那块玉佩从脖子上解下来,在我眼前晃悠,我忽略了这块玉佩还留有清雅的提问自顾自的接下,然后掏出我口袋的玉佩一起摊在我的掌心。

    两块玉佩,一模一样,映着正午的太阳散发着幽光。

    “这是我爸爸给我的,他说戴着这个就能保佑我的平安,还有,它才不是塑料呢!它是翡翠!”清雅白了我一眼。

    “你爸跟我爹认识吗?”我问出了我的疑惑,刘容是怎么认识高季的?

    “你爸以前经常来我家找我爸出去鬼混,是我爸我狐朋狗友之一。”清雅回答我。“有一次我偷听到你爸打电话让我爸照顾好你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我爸爸这些年也在默默关注你,所以我知道你,刘易。”清雅解答了我的疑问。

    我咽了咽口水,与清雅讲了这么多,我现在觉得口干舌燥,我看到清雅的嘴唇上也起了干皮,我对着清雅招招手说“走吧!先不说这些了,本真名天子请你喝水!”

    清雅嗔笑着就要追过来打我,“你才不是呢刘易!今天还没结束呢!我还能遇到很多人呢!”我一个加速闪身跑开了。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差不多已经到了接见的时间了,我让清雅在门口的蜜雪冰城等我,我举着一杯柠檬水准备去看我爹。

    监狱坐落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后面,走过这段上坡路后才能到监狱的大门,我看着周围林立的数不清的别墅区,和关押着犯人刷着红色白色漆的监狱,我时常在想,这些楼的建造会不会也有刘容的一份功劳呢?而刘容,在建起的一座座别墅区后,躺在自己的破烂床板上,会是什么心情呢?自由就是住进别墅区吗?

    我费劲的走过这段上坡路,我气喘吁吁,看到监狱门岗哨亭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有的拿着大包小包,这种一看就是没来探视过犯人,今天第一次来探监的人。

    因为监狱里并不允许外面的家属拿东西给犯人,而真正能送进来的东西,除了钱就只剩药了,药品也要提前由犯人申请,打电话告诉家属或者在这个月口头告诉家属,等到下个月才能拿到,每个月只有一次探视的机会。药品经过严格的检查,撕去外包装,人工再三检查无误后才会送到犯人的手中。

    而像我这样已经来过无数次的人来说,只需要拿上身份证和钱就已经足够了。身份证用来登记和证明与犯人的关系,钱则在最后在窗口清点后,打进犯人的卡里。

    我排着队先在门岗处登记名字,电话,接见犯人的名字,与犯人的关系,家庭住址,和时间。填完这些后,再走上一段路,去往下一个登记点,这里需要拿出身份证,刷出接见用喊号的纸条,然后把随身物品寄存,手机相机,纸笔,所有一切可以用来记录的东西都不能带进去,简单来说,就是除了你的人和接见用的纸条能进去,其他都不行。

    我把喝的只剩一口的柠檬水扔掉,然后把随身用品寄存好后,我鬼使神差的拿上了那块玉佩,进入了接见厅,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许许多多的家属被阻挡在门外,因为接见的人只能是直系亲属,并且有限制人数,三个人就是最多的人数了,而因为只有两部电话的原因,多余的那个人只能干瞪眼。

    我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通过金属检测门,我浑身打了个哆嗦,这的空调格外给劲,外面和里面彷佛两个世界一般。

    因为流程的熟悉,我是第一个进来的,我不想让清雅等我太久。

    我把接见纸条递给工作人员,他们接过之后在电脑屏幕上操作一番,然后让我等广播通知,我哦了一声道了句谢谢后找了一个离空调远的铁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坐下,透过门缝看着空无一人的接见室。猜想着刘容在宿舍躺着,然后狱警走过来敲敲门告诉刘容,你被接见了,然后迅速在硬板床上跳起,在其他狱友羡慕的眼神中离去。

    “你家里人可真挂念你啊!”“是啊,不像我家里,这都两三年了,也没人来看过我。”“可不是吗?别说人了,连个人影都没有。”“你看人家刘容,隔三岔五的就有家人过来送钱送药,羡慕哦~”刘容的狱友可能会这么说吧。

    “请一监区,刘容的家属到十号窗口会见,请一监区,刘容的家属到第十号窗口会见。”广播里女声响起,我从铁椅子上弹起来,冲进会见室。

    会见室里,一面巨大的隔音玻璃隔开了家属与犯人,只能看到彼此,说话要靠玻璃两侧的电话,才能沟通,刘容早早的就已经在十号窗口等着了。

    我还在找十号窗口在哪,刘容隔着玻璃踮起脚朝我喊,边喊遍招手,虽然我听不见,但是我看着他的口型,不难看出,他在喊“这!这!儿子!”就像是幼儿园放学后,小孩子们戴着小黄帽排着队从校门口走出,家长在两侧夹道欢迎,在远远的看到自己孩子时,就摇着双手大声的叫“这!这!”

    我走过去,盯着他,拿起电话,电话此刻还没有放开线路,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举起电话大声“喂喂喂”,我指了指电话,隔着玻璃摇了摇手,示意他听不到,他也不放下电话,只是看着我傻笑。

    刘容好像变矮了,好像也瘦了,留着一个小平头,灰色和黑色交错,但是不难看出刘容其实长的还不错,我也就遗传了他这一个优点。

    刘容穿着监狱里统一的蓝白条纹狱服,因为是夏天的缘故,狱服也变成了短袖,一条蓝色宽松的工装裤。他朝我呲牙笑,因为抽烟多了的缘故,刘容的牙格外黄,我看着他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而增多,弯弯的像一道道沟壑。他好像确实老了。

    我盯着他看,他被我看的有些局促,眼里似乎有光在闪动。

    电话里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过后,有一个女声传来,这个声音是真人,但却没有任何感情,机械而不耐烦的的问出可能她已经重复千万遍的问题

    “犯人名字。”

    “刘容”

    “年龄”

    “42岁”

    “犯了什么罪?”

    “盗窃文物罪。”

    “判了几年?”

    “七年半。”

    “今天谁来看你了?”

    “我儿子。”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刘易。”

    “你儿子多大了?”刘容此刻像小孩子被老师提问一样乖巧,但是听到这个问题,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朝我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连我多大了都不知道,我用手比了二又比了一个一。

    刘容恍然大悟,连声道“21,21岁!”

    “本次通话全程录音录像,请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电话通了,我对着电话苦笑着“刘容,你连我几岁都不知道?上次刚跟你说过,这才几个月,你又忘了!你知道我这次见你有多难吗?”我一只手握着电话,只能用另一只手拍着桌面泄愤。

    “知道知道,我错了,我这回一定记住,你下次来,我肯定能说出来你多大。”刘容讪笑着,指着我向我道歉。

    刘容之前从来不会跟我道歉。

    后妈嫁过来的第六年,我七岁半了,我奶奶在衣柜最底下被子下藏着的几百块钱丢了,那是奶奶准备买肥料的钱,明明昨天就在那里放的好好的,可是就是找不到了,奶奶很生气。

    她让全家寻找,哪里都没有,家里这几天也没有进过外人,所以把钱拿走的人就在我们这几个人之中,后妈在僵持之际告诉刘容,说见到我今天在村里小卖部买了很多零食吃,可能是时间太多久远了,抑或是人的心里都有逃避痛苦回忆的自动程序吧,我忘了刘容当时是怎么说的,我只记得刘容相信了,他抽出皮带,把我按在凳子上打的皮开肉绽,让我指着柜子里的那床被子演示我是怎么把钱从这里拿走的。

    可是根本就不是我拿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钱藏在哪里,我指着这里,不对,于是屁股上就挨一皮带,我指着那里,也不对,屁股上就再挨一皮带。我只要想起这段,回忆彷佛充满雨水,模糊的让我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