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
当然也就是直到这一刻,丘奔涛才对眼前这个眼前分明还是学生的男生有了那么一丝改观。
在接到委托的时候,他其实有过那么一丝抗拒,毕竟带着一群学生在野外,谁也保不准这群娇生惯养的人能闹出什么笑话,但看在钱和邹龙几人有过野外经验的份上,他还是来了。
邹龙的表现无疑是无可挑剔的,哪怕是现在,他依旧做着最为正确的决定。
甚至没有因为面对着生死危机,而让自己先一步逃离。
他们两人谁都清楚,谁最后一个人钻洞,都会面临着被无数红疣猴围攻的后果,可两人竟然是都想的先让对方离开。
“快走!”即便是此刻,两人面对无穷尽的红疣猴时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邹龙一脚踹在丘奔涛腰间,惯性让丘奔涛后撤了两步,也距离那个洞口近了一些。
下一秒,丘奔涛也不再说话,谁都有选择的权利,活着是每一个人在遇到危险时都会选择的事情,他也不例外。
丘奔涛撤手的一刹那,邹龙完全抵挡不住了,他的力气早已用尽,铺天盖地的红疣猴就像是倾盆大雨倾泻在邹龙的身上。
邹龙完全没有机会再靠近那个洞口哪怕一步。
数只红疣猴已经将邹龙死死缠住,那锋利的牙齿撕咬着邹龙的血肉,让他忍不住发出凄惨的叫声。
邹龙只能强行护住脖颈,他知道一旦被咬穿喉咙,他就真的死了。
但现在的他,与死亡无异。
红疣猴无穷无尽,邹龙深陷其中,浑身上下传来的的剧烈的撕裂痛感又让他无比清醒。
邹龙真的很想求救,他心里甚至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抢先一步爬进那个洞口逃命,此刻,他无限趋近于死亡,只能用身体的不断扭动用来抵御无处不在的撕咬。
刀,掉落在地。
“畜生,来啊!”
“王八蛋,死老子也不会让你们如意。”邹龙望着眼前无穷尽的红疣猴,身体里所有的力量耗尽,他也疯狂了。
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邹龙挣扎着,被红疣猴压倒在地,可他依旧没有放弃,身体各处的伤口牵扯着他每一根神经,猴群将他的身形压制。
“走!”邹龙拼命喊着。
他知道,自己钻不过去那个洞了。
另一边,李骁疯狂的大喊着邹龙,示意让他快爬过来,但回应他的只有惨叫。
李骁也哭了,他一边哭着,一边向已经越过障碍朝他们进攻的红疣猴挥刀。
“走!”丘奔涛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乎是压制着愤怒。
“邹龙还在那边!!”张玲玉痛哭道。
“救不了了,快走,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可······”
“走!”邹龙的惨叫声着,却坚持再次喊道。
枯树的另一边,打斗的声音逐渐移动,丘奔涛一行人开始朝着水流声的方向冲刺,邹龙的呐喊过后,没有人再说话。
张玲玉泣不成声,手中的刀不断向前挥砍,李骁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无穷的怒火,眼眶湿润一片,至于胡榕,他和邹龙不甚熟悉,此时的他只能保持着沉默。
丘奔涛一马当先,拉着不断尖叫的洛莉亚开始往远处跑去。
原地,邹龙还在挣扎。
只是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血肉正在被啃食,他也由挣扎着的身体逐渐变为蜷缩。
死亡,仿佛只在下一秒。
据说人在死前都会在脑海里闪回过自己的一生,邹龙以前总是很疑惑这个现象的合理性,但现在,他知道这他么就是假的。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过程,除了痛苦与无力,什么都不会有。
这一刻,邹龙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但至少让他最后再看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
然而······
那是什么!?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秒,邹龙仿佛看到了他这段时间魂牵梦绕的东西。
树梢之间,一只暗红色蚂蚁静静地矗立在那,邹龙在看到它的瞬间,它似乎也正在注视着邹龙。
这只暗红色的蚂蚁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军蚁!?
邹龙在扎伊尔河研究所的期刊上是看过关于军蚁的描述以及图片的,但眼前的这一只暗红色的······
幻觉?还是真的!?
邹龙暗自心惊,他竟真的看到了,还是一只特殊的军蚁。
可现在看到了,又能代表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的毕业论文?
呵······
邹龙努力的睁着眼睛,直到视野内的一切都被红疣猴所淹没。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邹龙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
“哒哒哒!”
“哒哒哒!”
丛林中,剧烈的枪击声响彻天际,突如其来的枪声瞬间灌入了邹龙的耳朵。
来人了?
我要得救了吗?
可我,还能得救吗?
邹龙的脑海里浮现着自己的疑问,意识归于沉寂。
几乎是邹龙昏迷的同时,密集的火力开始覆盖邹龙所在的猴群,子弹倾泻,火舌闪现,一队由十数人组成的特种兵小队出现在枯树前。
红疣猴群开始出现大量死伤,一颗颗子弹就像是索命的厉鬼将这些红了眼的红疣猴纷纷扼杀。
树上的,地面的,子弹的速度几乎只在眨眼,整个树林仿佛下起了一场雨,那些雨滴是一具具被子弹扼杀的红疣猴的尸体。
奇怪的是,即便是面对如此猛烈的火力,这些红疣猴群也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朝着这只特种兵小队冲杀着。
很可惜,枪械的力量在这些原始生物面前,几乎是无可匹敌的。
红疣猴的数量不再是无穷无尽了。
一只只的红疣猴倒地,血液溅射到了树干,树叶,满是枯叶的地面与杂草丛生的枯树堆。
与昨夜军蚁进攻扎伊尔河研究院时的血腥场面不同,此时的红疣猴群的消亡,才更像是一场真正的屠杀。
无一例外,无一生还。
还在原地的红疣猴族群,顷刻间化为血水。
大概两分钟后,所有在场的红疣猴族群全部被消灭,那支脸上涂抹着迷彩色的特种兵小队迅速靠近,为首的的一人正是接到军部命令对雨林部分区域进行封锁的克罗德。
“队长,有人!”有一名士兵发现了被掩埋在红疣猴尸体下的邹龙。
“还活着吗?”克罗德紧张的问道。
那名士兵伸手掰开了邹龙护住脖颈的双手试探,立马回答道:“还有一口气。”
闻言,克罗德神色稍缓,走上前观察道:“又是一个外国人。”
“紧急包扎一下,留下两人送他去临时基地,其他人继续和我前进,前面肯定还有一批人。”克罗德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他显然也看到了丘奔涛几人钻过的坑洞,而后立马做出判断。
说起来克罗德所在的A小队其实不应该出现在邹龙几人现在所在的B11区域,只是恰好他们在驱赶完B14以及B12区域的人之后,他听到了来自丘奔涛频繁的枪声。
枪声紧促频繁,这令克罗德十分警惕。
携带枪械在刚果帝国境内并不违法,但是由于时期敏感,克罗德第一时间带着自己的小队赶了过来。
不过很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克罗德很清楚的看到了艾比,吉罗斯以及汉克残缺的尸体。
他一度以为这里已经是军蚁的地盘,并且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人事件,谁成想当他真的赶到的时候,却只看到了邹龙几人砍杀的红疣猴尸体。
红疣猴,这种动物对于刚果帝国的人并不陌生,某种意义上红疣猴作为濒危物种,刚果帝国甚至对其爱护有加,甚至专门安排了类似于科文这样的人日复一日的保护观察和记录。
可以说,红疣猴之于刚果帝国,无异于熊猫之于华夏。
但是······
今天克罗德所见到的红疣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红眼红发,血腥残暴。
这颠覆了这位中年少将的常识。
开枪射杀这些红疣猴属于无奈之举,克罗德很清楚,如果不进行阻击,这些红疣猴将会是继军蚁之后第二次生物灾难。
“这片丛林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克罗德喃喃自语。
他不明白红疣猴为何会出现这种变化,再加上军蚁的出现,这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是一些不同寻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存在已经在逐步脱离人类的掌控。
异样的感觉从克罗德心底一闪而过,他很清楚,红疣猴事件的发生一定与军蚁存在着某种联系,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特种小队兵分两路,克罗德小队迅速前进,留下的两人则是原地撑开了便携式的担架,将昏迷不醒的邹龙抬上担架之后开始原路返回。
越过枯树,克罗德在前进的路上依稀看到了点点血迹以及部分红疣猴的尸体,显然,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人遭受着红疣猴的攻击。
等到众人退去,原地,红疣猴的尸体堆积如山,这些疯狂的红疣猴除了追逐丘奔涛的几人的一批之外,全部命丧于此。
等到十多分钟之后,某颗不知名的大树树干之上,先前一直凝视着邹龙几人浴血奋战的那只暗红色军蚁迅速从树上爬了下来。
它一直静静地呆在树干之上,就像是黄雀一般,静静等待着螳螂捕蝉。
方才,克罗德小队射杀红疣猴的那一幕,这只暗红色军蚁也看到了,不过它就像是死物一般,只是躲藏在树干之上,静悄悄的看着树下发生的一切,就连溅射的子弹在它的身边的树干上打了好几个洞它也不曾移动分毫。
这只暗红色的军蚁头上的触角一直保持着高频率的震动,没有人知道它的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直到所有红疣猴化为尸体。
现在,这只军蚁爬下树来,它先是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才走到红疣猴的尸体附近,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只军蚁并没有想象中啃食红疣猴的尸体或者是搬运。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双由上百个单个眼睛构成的复眼映射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静静的在进行着思考。
数十秒后,这只军蚁朝着克罗德来时的方向爬去,他就像是人类社会中走在马路边吃瓜看戏的无关群众,在见识了一场打架斗殴之后再悄然离去。
没有人知道它在现场。
天色渐渐趋于昏暗,雨林中的温度也开始逐渐降低,部分夜行性动物也逐渐开始在这片原始森林中展露身影。
远处的天空中,一排排直升机迎着落日的余晖整齐有序的飞向刚果雨林B级区域。
在这片覆盖刚果帝国几乎一半面积的雨林中,政府将其用英文字母划分了26个区域,其中每个区域内又用数字划分出了多个子级区域用以方便管理。
这些直升机算是克罗德后续的空军部队,B12至B17核心区域肃清之后,这些后续部队将持续将封锁区域扩大,而地面部队则因为雨林地形复杂的原因,预计将在五个工作日之后才能顺利进入。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军蚁生物灾害的讯息已经由刚果帝国呈交联合国组织协会,只是出于某些政治原因以及信息缺失的原因,协会并没有给出军事支持的回复。
这意味着,刚果帝国必须搜寻足够的军蚁信息。
仅从目前看来,军蚁的威胁只存在于书面语言以及研究所成员的猜测之中,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不受重视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对于刚果帝国而言,却不是一个好消息,熟悉雨林的人都知道这里存在每一个物种都对人类有着致命性。
雨林被誉为地球之肺,同样也被誉为人类禁区。
这里的每一种生物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剧毒、利爪尖牙或是力量与速度,它们危险,但却远不如军蚁危险。
主动大规模有计划入侵人类城市区域,这真的可以称为简单的生物灾害么?
扎伊尔河研究所在刚果帝国内是权威性的,其中大部分的科学工作者都是国内外的顶尖学者,虽然刚果帝国只是一个小国,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学术发达。
在军蚁事件上,所有研究所的相关成员都表明了对军蚁事件的担忧,这不得不让人重视。
于是,刚果帝国政府展开了对军蚁的一些列行动。
封锁,调查,捕获,甚至于大规模火力打击。
五天时间,眨眼而过。
在这五天里,克罗德带领着众多士兵一遍一遍扫过B12至17区域,但是奇怪的,除了最初的红疣猴事件之外,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军蚁更是无迹可寻。
只是有一点,临时军事基地内渐渐多了一些中毒的士兵,这些士兵大多都是因为毒虫之类的蛰咬,倒不是很稀奇。
军绿色的大型帐篷内,错落有致摆放着些许病床,不少士兵都躺在床上吊着点滴,时不时还有人突然朝着床边垃圾桶内呕吐着。
“我这是····没死?”
睁开眼,意识恍惚的邹龙望着军绿色的帐篷顶,下意识想道。
邹龙刚想抬头,但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这让他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呻吟出声的邹龙引起了一旁士兵的关注,那名士兵笑呵呵的说道:“兄弟,你是真滴强啊,在这吊水了几天了,我还以为你快死了呢。”
然而尴尬的是这名士兵说的是刚果地区的方言,邹龙压根就听不懂。
他艰难的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帐篷房间内的一切。
淡淡的药水味道混合着一种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隔夜饭的馊味飘荡在房间内,迷彩服的士兵、点滴,以及那正在呕吐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