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花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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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结束的开端

    最近像是到了梅雨季节,整个西罗都笼罩在一股阴雨绵绵下,花曳喝完最后一口酒,推开了驿站的门,旁边的梨花树下的雨水变成了红色,从土里冒了出来。

    里面的女子正在昏睡,花曳手里拿着一方丝帕狠狠的按在女子的鼻口之上,女子从惊醒到挣扎也不过数秒。

    三日后的大理宴会如期而至,整个屏客来清了场,连帝坐在上位,冲大理使臣频频举杯,见使臣一旁的空位疑惑问道:“郡主为何没来?”

    使臣笑道:“她准备了一曲我们大理国的舞波桑舞献给陛下。”

    “哦?我很是期待啊!”

    连庆林和连惊泽相约到场,像是破了传闻中他们不合的谣言,让使臣更加放心与西罗合作。

    琴声响起,大臣们言笑晏晏,忽而,一阵鼓声响起,只见她穿着异域长裙,身上挂满了长铃碎玉,伴随着鼓声一拥而来,一双玉足踩在尾鼓上,腰间一把软剑扬起落进空中,她稳稳的接住了长剑,踩着隆隆鼓声轻姿曼舞。

    大臣们纷纷看傻了眼,连帝举着的酒杯还未放下,他瞪着双眼,这不是自己时常在梦中相遇的仙女吗。

    连惊泽知晓这是花曳,她早早穿上了大理郡主的衣服等在殿外,花曳眼神魅惑,剑尖轻轻端起连庆林的酒杯,旋转了身子递在了连庆林的面前,只见花曳身子前倾,手指捏着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连庆林微微一笑,还挺会玩。

    花曳整个身子跌进了连庆林的怀里,连庆林并没有拒绝,花曳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耳垂,轻声道:“将军身材不错。”

    随后又倒了一杯酒,衣袖扬起,看不清花曳的脸,随后将酒杯又放在了连庆林的面前。

    舞毕,连帝拍手叫绝。

    花曳准备停下之时,忽然,她身边的舞女手持着软剑,直直朝大理使臣刺去,花曳反应过来,舞女已经将剑刺进了使臣的肩上,使臣惨叫一声连连后退!

    顿时,一片哗然!

    一旁的侍卫挡在连帝身前,台下乱作一团,连惊泽一扬长扇将刺客屏退,此时一排士兵进来将刺客团团围住。

    花曳心中冷笑,这个圈套终于要收网了。

    刺客很快被压制住,扯掉她的面纱,花曳愣了一下,居然是小暮!

    “你是何人,为何行刺!”

    小暮冷笑一声:“狗皇帝,看来你早就忘了你曾经做过的孽!”

    连帝装作一脸的无辜:“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青离族人!”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青离族不是三十年前就已经灭亡了吗!居然还有幸存者!

    花曳看了眼连惊泽又看了眼连庆林,原来往凡寨一早便是弃子!小暮在山上呆的好好地为何会下山刺杀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除非青离族一早就是准备好的棋子。

    “你的族人在何处?”连帝此时双眼阴寒,他要将青离族杀的干干净净!

    “只有我一人,我没有族人!”

    侍卫将小暮架起,一块玉佩瞬间落在了地上,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捡了起来,玉佩上的花纹刻的正是尹随的字样,连帝怒睁眼:“这是哪来的!”

    “我捡的。”

    “呵,捡的好啊!”连帝气急败坏的捏着小暮的脸:“说,尹随是不是你们的人!”

    光靠一块玉佩就想给尹太师定罪,未免太不现实了一点,花曳在后面扶着大理使臣上药,冷冷盯着面前的人上演的好戏。

    小暮没有回答,连帝将矛头指向了连庆林,他将玉佩摔在连庆林面前:“太师在何处?”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傅,听说他前几天出了城再也没回来过。”连庆林一副惊慌的模样,像是要坐实了尹随的罪名。

    连惊泽适时开口:“前几日,我听太师府上的人说太师最近在找什么往凡寨,好像就在常发生盗匪的那路上。”

    小暮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连惊泽,只是她的嘴早就被一旁的侍卫堵住,侍卫接收到连惊泽的眼神示意,直接将小暮拖离了现场。

    连帝喘着粗气,一巴掌将那块玉拍了个粉碎,直接挥袖将那碎片洒在了地上,低着头厉声道:“朕亲自去,看看我们的太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只见一堆乌泱泱的黑甲兵出了城,屏客来此时空无一人,花曳将大理使臣扶进了厢房里,使臣此时痛得有些晕厥,但勉强能睁开眼,花曳伸手将使臣的衣服掀开,那伤上来了药刚才好了一些,血肉黏着布却被硬生生扯开,使臣痛得睁大了眼睛:“郡主?!”

    “什么郡主?我可不是你们大理郡主。”

    花曳将匕首对准了伤口,使臣此时已经没了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狠狠穿进了自己的肩膀,使臣面色惨白,他的牙齿不听使唤的一直磨咬着嘴唇,竟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喉咙里被花曳灌满了热水,想叫却叫不出来,满床的血水,花曳将匕首拔出,此时的使臣已经昏死过去。

    “连惊泽,原来你真的都在演戏,你一直在骗我!”花曳喃喃自语,她一开始虽然怀疑连惊泽,但是他是父亲的学生,口口声声说要帮助她,她差点真的把他当作了朋友。

    自己这些天所有经历的事情仿佛都是在揭开连庆林的真面目,原来自己身边的人才是布局者,永安王府和林仰一事,自己早就怀疑了连惊泽,刚巧指错了路的太监死了,那通厕所的太监也死了,连东吴的俘虏都死了,林仰当时的样子的确很吸引自己,但一开始她便知道林仰的不简单,但她照单全收,她测试过连惊泽,便是让林仰去假意偷他的东西,只是他演戏精湛骗过了自己。

    后来夜探半玉的时候,那一幅画,才肯定了她的想法,所以自己求了一幅连惊泽的画刻意让林仰看见,他本来是想问些什么,直到自己说是太子殿下的画作时,他立马矢口否认。

    但当时自己还是半信半疑,后来秋桑花是《神世录》中一枚毒药的药引,但自己刻意说错了花的模样,那花的模样正是连惊泽宫中的众多花的一种,这花不是秋桑而是落红,样子跟秋桑相近但近看又大不相同,而往凡寨下根本没有秋桑花,然而连惊泽将计就计真就把落红给了林仰。

    大概他是等不及了,花曳在《神世录》里见过一种图案,凡是神仙下凡历劫之时,手腕上必定会带着一个像太阳一般的胎记,而连惊泽作画时,她笑着为他挽起袖子那时候,刚好见过。

    当时的她不明白连惊泽到底要的是什么,至今也没看透。

    自己后来对他说的都是假的,但他想扳倒尹太师这件事她很早便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也知道往凡寨的秘密,甚至想牺牲所有的青离族人。

    花曳敲开了阿罗弥的门,阿罗弥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回梵国,看见大理公主更是一脸的不屑,“你有何事?”

    “阿罗大人,你大概不知道其实大理并不想跟西罗合作的,我想嫁给传闻中的梵国战神。”

    阿罗弥皱着眉头,怀疑的说道:“你说真的?”

    “是啊。”花曳身软体香,扑在阿罗的怀里,阿罗弥还没来得及享受美人倒贴的美梦,一把银色匕首狠狠的扎进了阿罗弥的胸上,他推开花曳,痛的弯下了腰:“你!”

    “阿罗大人,你回不了梵国了,不过我帮你书信了一封送回去,最后就等着阿罗大人的印章了。”

    “我....”阿罗弥刚说出一个字便缓缓断了气,刀插得很深,花曳用尽了全力。

    花曳翻出了阿罗弥的印章,在自己写的信上盖上,信纸上还印着一只飞雀,像极了那日连惊泽穿的大红长袍。

    花曳此时心中愤怒至极:“骗我的都得死!”

    此时,连帝一行人上了往凡寨,尹随当真就在寨中,只是他像是攻打上去的,那群老弱妇孺蹲在地上,尹随怒声道:“花藏呢,你们到底把他藏在哪里!”

    孟听不屈不挠的站在那里,他知道从花曳上山那一刻开始,往凡寨注定不会善终,小暮被骗下了山,而他口中的花藏在自己准备房间的时候就离开了。

    “这位大人,打劫一事是我一人所做,只要你放过这些老人孩子,我愿意随你下山!至于你说的花藏,他早就离开,我不知道你收到什么消息,我只能说你来迟了!”

    尹随抓起一旁老妇人的衣领,对着孟听说:“别逼我动手,死在我手中的人很多,不差你们!”

    尹随收到花藏被土匪劫持的消息,他之所以不怀疑的原因便是他知道这里是连庆林的地盘,当年他收养的这些人却被养成了土匪供他驱使。

    “你们的主子我知道是谁,只要你把花藏放了,我不会暴露你们!”

    “大人,若是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西罗不值得你如此,这里的人在三千年前就没有心了。”孟听语气突然温和起来,他听见了大批人马前来的声音。

    尹随微微颦起了眉头,他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太久没有闻过了,他松开手,看见漫山遍野的玉蝶纷至沓来,煽动着翅膀,像一只只小精灵。

    “玉蝶,你们是青离族!”

    地上的老弱妇孺跪倒在地,孟听大声呵着:“洛凡星!我愿用我们的性命换你重生!!!”

    话音未落,天瞬间黑了下来,万里之外的镇魔窟发生了异动,一阵天雷自引,乾坤卦锁下万年寒铁锁着一只千年炼尾狐,她听见了呼喊,来自同族的虔诚!

    快到半山腰的连帝被雷声吓得差点跌倒,连惊泽望着天,怎么回事!他望向山队伍后的连庆林,他早就不在原地。

    李路吓得也有些腿软,声音也在发抖:“万岁爷,咱们还去吗?”

    连帝猩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前方:“去!一定要杀光!不能让她回来!”

    他像是着了魔,来自心底的恐惧慢慢转化成愤怒!

    听着阵阵天雷,孟听祈祷着他能信守诺言,等洛凡星归来定会为青离族雪耻,这些年的苟延残喘足矣!他手持着一把长剑朝天砍去,密密麻麻的玉蝶化作粉末落了下来,银光色的粉末,盘随着一股幽香,那群族人再也没抬起头。

    尹随沉默,洛凡星,你死后居然还有族人对你如此忠诚,你对得起这份虔诚吗?

    “天哪,好多玉蝶!”李路惊叫。

    尹随转过头,看见连帝和太子,他忽然明白了孟听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

    西罗,快亡了。

    连帝下令抓住尹随的时候,他一句辩解都没有,任由着自己被带走,他想起了连庆林十五年前喝了第一口酒说的那句话,原来如此,那年在门前看见太医的尸体时还曾经骗过自己。

    此时的连帝兴奋地有些过了头,他拿着刀砍向那跪在地上的青离族人,丝毫没有了平时帝王的尊荣仪态,他像个疯子一般。

    连惊泽朝身边打扮成宫女模样的瑕影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她便悄悄离开了队伍。

    皇宫内,四方大臣都噤了声,尹随站在堂上,丝毫没有跪下的意思,连帝早就习惯了他的目中无人,只是如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勾结青离族人,还一副一人之下的模样,株连九族都太便宜他了!

    “尹随,你何时与青离族人勾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帝一拍长桌,开始质问。

    花曳换了宫女的衣服站在最末端,她想看看这剧情到底峰回路转到什么地步。

    尹随冷声开口:“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许那青离人说的是对的,西罗人的心早就没了,我尹随侍君三代,为了西罗我算是做到了鞠躬尽瘁。”

    四下虽颇有微词,但还没说出声来,尹随盯着这些臣子们:“这临海四十六国,西罗弥留至今,靠的是你?”

    他指着其中一名文书大臣:“还是你!”

    “还是上面这位的运筹帷幄?”

    “放肆!你勾结青离人,至今还口出狂言,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师,就可以为所欲为!”

    刚刚被指着的那位文书大臣立马回驳道,若是以前他还是敢怒不敢言的,现在这位位极人臣的太师触碰了圣上逆鳞,怕也得削官请辞!

    这场仗连庆林不在,目前所在的大臣们都是太子一党的人,尹随也猜到了原因,想来自己真是养虎为患啊。

    回来的路上,连庆林便将所有太师门生悉数困在他们的府宅内,自己稳稳当当的坐在珠寰宫里听着宫女向自己传递着朝堂上发生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一场声讨尹随的判堂,那些文官大臣们不知道连庆林的举动,只当是那些太师门下的人得知尹随倒台,便避之不及,免得殃及到自己。

    “这太师是太上皇请我做的,从我站在这朝堂上以来,从未有人对我说过放肆!”

    文书大臣见身旁也没人附和自己,大家都是审时度势的东西,自己如此怕有些冒进便也噤了声。

    连帝见无人开口,想来这太师威严还真是根深蒂固,事到如今还要仔细斟酌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太师,我自认事事听你的,你为何还要勾结青离人,你置西罗于何地!”

    “皇上,我也自认从小看你长大,因为我保全庆林君,你便视我为眼中钉,那我问你,这十五年来,是谁日夜征战为你开辟疆土,是谁宵衣旰食为你练兵,是太子吗,是这些文臣吗?都不是,是所有为西罗征战的武将,是那个你千方百计想要弄死的庆林君,是我这个你视为眼中钉的尹随,是所有西罗士兵抛头颅舍万家为你打下来的,你却因为沉迷美色,封了虞妃的儿子为太子!我想着其中肯定少不了这些文臣们的出谋划策吧!”

    “连庆林的生母通敌他注定做不了太子的!那我立一个新太子又何妨!兵符将士都是连庆林的,这,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我要的是兵符和太子之位吗,我要的是那些士兵的交代,要的是你明白这个西罗是靠武力打下来的,不是勾心斗角,分派林系,连庆林十五岁去梵国,九死一生,就十几个人活着,你却一纸合谈踩在千万万士兵们的身上保护着敌人,所以我认为你不配做皇帝。”

    “你!”连帝怒指着尹随,仿佛下一秒就要上不来气!

    “我做了半辈子的太师,最后受到了所有人的背叛,我以为他和我想的一样,可是这样一个没有心的西罗,他竟然也黑了心的。”尹随自说,满脸的不屑。

    花曳也没想到,这连庆林真就一定情义都不会讲,尹随丝毫的辩解都没有,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想着保护连庆林,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个老人,满身伤痕的守护者西罗,最后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连帝是想尹随不再压制着自己,可说到底他曾经是自己的老师,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这漫天的玉蝶,自己也不愿相信尹随会勾结青离人。

    连帝还在平复着心情,门外侍卫传召:“启禀皇上,殿外花太傅求见。”

    花曳眼眸抬起,面露狐疑,父亲怎么会来这里,此时他不是应该在青锁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