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灵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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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波峰诡谲(1)

    陈挽正吸溜着面条,手边的通讯器突然响起。田常他们已经到了。

    二人付了钱也往那十人的住处赶去。

    路上言旭翻看着城门口的监控。发现这几人要么戴着帽子,要么蒙着头巾,看不出端倪来。

    二人与众人汇合之后,穿上预先准备好的防弹甲。等待着田常的命令。

    敏爷坐在车里,对着一幅地图若有所思的琢磨着。

    衡府路40号,白山大饭店,其实就是一座荒废的老旧的旅馆,它坐落的这片地区是首府建成最早的区域之一,下面连接着旧避难所。之后商业区崛起,行政区新建。老居住区自然就渐渐遗忘在时间的长河当中。敏爷对着地图勾勾画画,标记出几个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地方后交给田常。田常喊来一个警员,吩咐他安排人把这些新标记的地点安排人员驻守。

    “刘鹏,待会儿你带着人把周围摸一圈。有舌头的话薅出来,动静别太大。”田常道。

    “好,你们两个跟我来。”刘鹏带着两个警员向旅馆门口走去。

    “待会儿摸清楚情况了,老八你跟我打头阵。”陈挽对着田常点点头,田常继续安排道:

    “小耿呢?信号屏蔽搞好了没有?”

    “好了,只要咱们一弄出动静我就打开。”小耿拧开杯子喝了口水说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鹏带着一个小老头从里面出来。一脸惊慌的望着众人。

    “别紧张,跟你没关系,我们执行公务。叫你过来就是问几个问题。”田常盯着小老头说道。

    小老头点点头,咽了口吐沫说道:“您问您问。我就在附近捡点东西卖钱,没犯什么事儿啊。”

    “前天夜里这是不是来了一波人?”田常问。

    “是,他们进去那座楼之后,就偶尔有几个人出来,提着吃喝进去。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小老头回答道。

    田常听到这话后略一沉吟,让一个警员先把小老头带去后面等待。

    “走吧。上去看看,言旭你第一次执行任务,跟在后面,注意安全。”说罢田常便带着陈挽和刘鹏向楼内走去。

    言旭接过一把霰弹枪,在手里摆弄了一下,跟了上去。

    整个旅馆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儿,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几人在里面小心的搜索着。但是翻遍了整座楼,连根毛都没看见。

    “常哥,你看。”刘鹏指着一间屋子说道。

    里面铺着几张毛毯,简易的火炉旁布满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言旭摸了摸火炉,发现火炉已经温了半截:“应该是有所准备,在我们来之前溜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田常环顾四周说道:“先出去吧,这事儿透着一股邪性,出去跟敏爷商量商量。”

    这时嗵一声响,几人皆是一惊,随即陈挽的叫喊声传来:“我艹他个母亲的,这哪个孙子在这么大的坑上盖着这么薄块板子!”言旭连忙走过去,就看见陈挽一条腿陷入一块木板当中。另一条腿在边上勉强支撑着。

    “言旭!快快!拉我一把,再往下滑两寸我可能就没办法做男人了。”

    刘鹏也走过来拉住陈挽笑道:“真是扯着蛋了哈?”

    “可不是么,晚上得吃俩腰子补补。哎?你们看,这好像是一条,地道?”陈挽扫了一眼刚刚摔落下去的大坑喊道。

    几人把盖在上面的板子抬开,露出来一个两人宽窄的洞口。几人面面相觑,顿感不妙。

    “这下麻烦了。下面是旧避难所。少说连着十几条下水道。”刘鹏摩挲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愁的说道。

    “要不下去看看?”言旭提议道。

    “我不去,我跟你们说我从小就对这种又黑又窄的地儿有阴影。”陈挽疯狂摇头,但要是真的决定下去探查的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田常!刘鹏!你们几个在哪呢?”一个声音传来。

    “敏爷咋进来了?”陈挽疑惑道。

    范敏一路小跑进来:“你们都聋了么,耳朵上的通讯器是摆设是吧!”

    田常觉出不对来,赶忙问范敏怎么了。

    “你们薅来那个老头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我刚出去上厕所的功夫,小耿就被他扎了四刀!我担心你们也出事,在对讲里喊了半天,一直没人答应。我才带着人冲进来。”就在范敏说话的功夫,言旭就看见他身后二十名警员荷枪实弹,充满警惕的拉起警戒来。

    “小耿怎么样,没大事吧?”田常问道。

    “没大事儿,那老头是个熟手,没往要害上扎。已经送医院了。”范敏说道。

    几人听后都松了口气,田常正色道:“正好敏爷你带着人进来了,我们刚发现一个地道,正商量着要不要下去看看。”

    “不用下去了,这地方我知道,连着旧避难所,99年的时候我跟老二一起追过一个连环杀人犯,最后让他从这给跑了。他们应该是顺着下面出去了。”范敏看了一眼洞口,接着说道:

    “你们进来之前我就已经让人把连通的出口都把守住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消息。”原来范敏之前一直拿着地图勾勾画画,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条地道。可他为什么不早说?言旭心里暗暗思忖着。

    “敏爷,你这意思就是,知道这条地道的人,除了你还有其他两个人。会不会…”陈挽试探着问道。

    “别想了,老八你来没几年,你知道老二是谁么?”刘鹏嗤笑道。

    “方知明。”田常说。

    陈挽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有点熟悉,看着大家都拿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他,他纳闷一阵后突然一拍脑门儿:“方头!我就说这人我好像认识。啧啧啧,瞧我这脑子。”

    言旭也暗暗吃惊。

    “没错,后来那个杀人犯听说逃到荒野上被自由民给噶了。”范敏说。

    “那这线索不又断了。”陈挽讶异道。

    “那倒也不是。”范敏嘿嘿一笑。

    田常面上一凛,对着范敏说:“敏爷别卖关子了,这事儿要是办不好,我估计大家都得吃瓜落儿。”

    “这地道又不是新挖的,我后来查过,自从老区这边荒废之后,这条地道就出现了,最开始的地下交易都在这边,后来才慢慢往庙街那边去的。”范敏提醒道。

    “所以那十个人身份作假,相貌不明,我们查不了。只能找一个跟老区有渊源,又熟悉庙街,还经常跟城外打交道的人了,是这意思么敏爷。”陈挽不假思索的问道。

    范敏嘿嘿一笑:“老八今天开窍了啊。”

    “这事儿我来办,地面上那块儿归我管,我查起来有效率些。”刘鹏接道。

    田常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你带着老九去。让他也接触接触,咱们组现在缺人手。多熟悉一点业务不是坏事。”

    几人商量后便安排人将白山饭店封锁了。田常和范敏去医院看望小耿,陈挽则忙着去发布对拾荒老头的通缉。而言旭则跟着刘鹏准备去找人。

    刘鹏点了三十个警员,带着言旭就重新往庙街走。

    “庙街的这帮孙子跟政客和军警势力多少都有点交集,基本上每个行当里多少都有点大人物的股份。咱们要办事动作就得快点。老九你看着点儿,这点事不难,你把自己也当成黑社会就行。”刘鹏松松筋骨,对着言旭说道。

    言旭对这方面确实不懂,乐呵呵的看着刘鹏接下来如何发挥。

    只见刘鹏下车,抽出一根小臂粗细的铁棍,大吼一声:“都抄家伙!”

    后面跟着的警员默契的将腰间的警棍抽了出来,跟着刘鹏进入了一家药店。药店前台的管事见刘鹏来了,立刻拉动手边的铃铛,顿时后屋开始嘈杂起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和穿着时髦的黄毛小伙顿时也提着各种武器出来。

    刘鹏二话不说,抄起铁棍劈身就砸,跟着刘鹏进屋的警员也和来人殴打成一团。刘鹏一行人抢了先机,瞬间占据上风。将药店管事拉到大街上继续揍。

    “你以为你偷着贩毒的事儿我们不知道是吧?”

    “你就吃定了你交了那点儿份子钱,你上面的人就一定会保你是吧。”

    “你还给学生卖毒品!”

    “我看你就是嫌命长了!”

    刘鹏一边殴打着,一边叫骂着。

    “还有你们,你们以为你们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情我们管不了是么?”

    刘鹏看着看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眼神凶戾像是要吃人一样。所有人都沉默的躲避着他的目光。

    很快人群散去不敢再继续围观。只有一个人站在了刘鹏面前。

    药房管事爬到那人脚下哭喊着:

    “大管事,救救我!”

    刘鹏冷冷的看着他。一个肥胖油腻的中年男人,就那么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你说话算数么?”刘鹏问道。

    “那得看刘警长问什么了。”大管事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妈的,那就是不算数了,装模作样。叫你们大家长来。”刘鹏举着铁棍,杵在大管事胸口。

    “刘警长今天这么大动干戈,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这点小事吧。”大管事轻轻把铁棍挪开,开口回道。

    刘鹏笑道:“我有点事儿想让你们给我解个惑,这个事我满意了,你们接着干,我要是不满意,我保证让庙街变变天。”

    大管事也笑了:“您真是说笑了,跟我来吧,庙街的天变不变,刘警长你说了不算。但下次再这么不留情面。我们这些拿命混饭吃的人可没什么远见,到时候豁出命来也得给你拉下马。”随即转过身去,也不管在地上呻吟的药房管事,在前面带起路来。

    刘鹏对大管事的威胁并没有放在心上。眼神示意言旭跟着一起过去。

    三人来到一间茶馆门口。大管事回身对刘鹏说道:“大家长就在三楼,您自己上去吧,我还要忙些杂事,就不陪你了。”说着便向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言旭跟刘鹏上了三楼,两个打手示意二人将武器解下后,小心的敲了敲门。

    “让他们进来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随即打手便打开房门。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茶楼的装潢十分考究,古色古香的,一个穿着长褂的年轻人正拿着一本书,就这清茶消遣着。

    “久闻大名了,大家长。”刘鹏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对面的绣墩上。自斟自饮了起来,顺手给言旭也倒了一杯,示意言旭也坐下。

    “这位兄弟看着面生,看来警务厅又添了一员虎将啊,鄙人邝清云,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原来大管事阴阳怪气的调调是被这人传染的,言旭心想。

    “这是我兄弟言旭,往后在街面上行走,大家长你可得给点面子。”刘鹏不等言旭说话,直接说道。

    “好说好说,但刘兄你今天这么一闹,我脸上可挂不住了啊!”邝清云端起烧水壶,往茶壶里续了点热水,缓缓说道。

    “我跟我兄弟跟你们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出来混口饭吃,面子不面子的先不谈,上面的人觉得你们最近有点儿跳了,马上就要整顿你们。我觉得大家长你丢点面子换点实惠,总是没错的。”刘鹏说道。

    邝清云哈哈大笑:“刘警长可真是智勇双全,要是做起我们这行当来,相信连邝某都没有容身之地了。那就希望今后刘警长能多多替我们这些苦命人着想着想,刘警长吃肉,让我们跟着喝口汤就行。”说罢便起身从后面柜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来,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

    刘鹏也没客气,将小匣子推给言旭,便接着说道:“大家长言重了,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请大家长赐教。”言旭接过小匣子,沉甸甸的。

    邝清云则摆了摆手:“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今天都冒了尖儿,二位往后有空的话,可以多来坐坐,我看言旭兄弟这面相,啧啧啧。行了,祝二位心想事成,邝某先在这恭喜了。”说罢便指了指刚刚递过来的小匣子,之后便捧起那本翻了一半的书。不再理会二人。

    刘鹏一见此状,嘿嘿一笑,便和言旭一起出门离去。

    在门口,大管事笑眯眯的站着,旁边则是一具尸体,正是刚刚被刘鹏痛殴的药房管事。

    “刘警长,多亏了你,我们庙街友好互助会发现了这个蛀虫,平日里偷税漏税也就算了,居然还贩毒给学生,邻里们看不过去,一时激动多扔了几块儿石头,给这个畜牲砸死了,您说说这,要不我们一块儿跟你回警务厅,接受调查。”大管事说着,边将双手递了过来。仿佛真铁了心交给刘鹏处置似的。

    “算了,既然元凶伏法,又是警务厅看管不周导致其丧命,就不再追究了!”刘鹏说道。

    “刘警长高义啊!药房的逃税记录,我们已经核算出来了,稍后连同发现的保险箱一起给您送到厅里去。”大管事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整个五官挤在一起,让人看不清虚实。

    “那就辛苦了,收队!我们走!”刘鹏随即招呼所有人上车准备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刘鹏说道:“老九,打开看看。”

    言旭从怀里摸出邝清云递过来的小木匣,打开以后惊讶的看着刘鹏。

    是一小匣金条,上下各五根。

    “哈哈,见者有份。咱俩一人一半,你座位底下有个小盒子,你帮我放里面。”刘鹏开着车,也不看里面到底有多少。就跟言旭说道。

    言旭拿起上面的五根金条,看见两层金条中间,夹着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朦胧酒吧。言旭念了出来,刚想问什么时。只听刘鹏说道:“朦胧酒吧的老板王德隆,在禁奴令颁布之前,就是吃人血馒头发家的,他原来就是一个在庙街开妓院的龟公。后来不知撞了什么运,现在元金城一半的娱乐产业都跟他有关系。”

    言旭恍然,随即佩服起这帮人来,心思足够缜密。早就想到了他们前来所为何事,提前准备好了等待着。

    他将剩下的金条重新收回怀里,开始闭目假寐起来,回想着今天一整天跟大家的相处过程。

    田常为人看起来正经,考虑事情周到稳妥,但遇到关键问题有点沉不住气。是个老好人。

    范敏经验老辣,心思也缜密,与方司长更是从前的搭档,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刘鹏看起来是个爽快狠辣的角色,但心思不输任何人,街面上的事情摆的清清楚楚,言旭想着,如果刘鹏不当官差,确实像邝清云所说的,是雄霸一方的枭雄无疑。

    小耿则是个专注于技术的人才,他是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一个人,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任何人都离不开技术的支持。

    至于陈挽,言旭看不透,他觉得陈挽肯定不简单,不论是在搜索过程中无意撞破地道,还是在所有人不明就里的时候跟着范敏的思路找出正确的方向,言旭总感觉这个年轻人浮夸的外表和作风之下隐藏着什么。

    至于在庙街做生意的人,一半往上都是亡命徒。他们只对比他们更加疯狂,更加有实力的人藏起自己的獠牙。所以言旭很能理解刘鹏的举动。这就是丛林法则,露出马脚的玩家迎来的就是一场灾难。

    言旭觉得自己慢慢进入状态了。

    在这个规则混乱,战乱频发,物资匮乏的世道。

    少数人掌握着对真理和规则唯一的解释权。

    言旭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一句话: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纪元前德国的建筑师,领航员:奥托·冯·俾斯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