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醒了。”老头唤醒了冬云晨。

    冬云晨裹好了之前老头给的衣服便离开了干草铺好的床。

    “我这可不是你白住的，去，给我把门口的柴劈了。”老头指着昨天背篓中的木块转身又去了炉灶前。

    天才刚刚蒙蒙亮，冬云晨擦了一下鼻涕拿出一个木块放在木墩上，左手将斧头拿起调整好身体猛地举起向着木块劈去，可是那木块也仅仅是被劈开了一道小缝隙罢了。

    冬云晨一次又一次地挥动斧头，斧刃在木块上胡乱的留下裂口，又一次又一次，木块裂开的哗啦声传来，冬云晨也喘着粗气，拿着斧头的左手颤抖着，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冬云晨调整着呼吸，让自己能够快速恢复过来，但这冰冷的空气让冬云晨的肺和嗓子出现了不适感，尽管血液已经暖和了起来。

    短暂休息后，木墩上再次被放上了木块，冬云晨再次挥动着斧头，一下又一下重复着，可是有很多次木块都被掀飞到了地上，完成的效率太慢了，而冬云晨早已经累了，力量一次不如一次。

    “为什么？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了吗？”冬云晨看着手上的老茧又紧紧握紧。

    “那我拿什么去找到那些我在意的人！我绝不能这样下去！我才是这副躯体的支配者！即便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冬云晨咬紧牙关再一次挥起了斧子。

    听着屋内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冬云晨已经闻到了一股香味，力气也不知不觉多了一些。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菜粥便端了出来，看着地面上零落的几块劈好的木材，老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冬云晨过来吃饭。

    “前辈，我应该称呼您什么？”冬云晨放下那个有几个裂口的陶碗问。

    “叫我什么？叫我一声爷爷听听吧。”老头调侃道。

    “罢了罢了，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老头喝了一口粥继续说道。

    “你还是少套近乎，自己把这材劈完，后面还有很多，估摸些没多少日子了，后面就会下雪咯。”老头掐了几下手指说道随即又带着另外一把斧子和背篓出门去了。

    “中午自己拿桌子上的饼吃了，我不会回来的。”老头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

    冬云晨也收拾好碗筷，路过屋内的桌子时，那些凌乱的的纸引起了冬云晨的注意。

    那些纸的旁边堆了几支早已经用完了笔，已经沾满了灰尘，密密麻麻的字占据了纸的表面。

    “今天所经历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忘记的，等着我吧！”这是一张发黄最严重的纸上写着的，字迹很潦草，上面有很多处血迹。

    “又是过年了，我还记得，一天一天数着日子，今天又要去给你们上坟了，对了，我前几天抓到了一条好大的野猪，还怀着呢，到时候给你们弄点好的。”纸上并没有写是多久。

    “今年的雪好大，你们都没玩过雪吧，我替你们玩过了，想必你们很高兴吧。”

    “怎么办，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昨晚，我梦到我们一家吃着团圆饭呢，怀空都长那么大了啊，都会写字了，我还看见他写的爷爷是他最喜欢的人，要一辈子在爷爷身边。对了，陆啊，你得好好对你妈，你工作最忙了。”

    冬云晨一直翻阅着纸上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如此的话了，还有许多日子，约摸是亲人的生日，而有很多张纸都是写了对孙子的事情，孙儿的满月、周岁、成人礼，而有一张纸上写满了过年了，只是最后一个的字迹很浅，但是痕迹很深，断断续续的，笔中的墨在这是应该就结束了。

    放下纸张，许多情绪涌入冬云晨心中，一个人靠着如此就像这样独自活了二十余年......

    “那么我又是为何而存在的，就我现在这样，那些虫子都有所求之物，那么我又应该做些什么。”冬云晨不免如此想着。

    沉思片刻，冬云晨站起来继续去劈柴了，一下又一下，尽管仍然很慢，但起码做到比之前更好了，冬云晨不断地挥舞着，柴薪逐渐堆了起来，一块又一块。

    坐下，起来，挥舞，太阳下冬云晨的身影不断变换着，又是一天日落，冬云晨感觉腰酸背疼，而老头也回来了，带回来的是木块，也有野菜，只不过很少。

    “又快过年了。”老头坐在门槛处看着远处。

    “是啊，快过年了。”冬云晨回应道。

    “过年咯，又到了我最喜欢的日子，我这人看来不管怎么样都喜欢热闹。”老头走进了屋里坐在了桌子旁。

    他拿起了一张纸看了看又放下了，刘青山想写一些什么，但也想起了笔早已经没墨了，就这样摸着，在纸角捻着。

    不断地翻着自己以前写下的那些，眼泪已经在浑浊的眼中打转了，但他还是拿起了笔，在那只有笔痕的第二十年后再一次写下了第二十一年。

    放下笔时，突然老头注意到纸上有一些笔痕，将纸贴近辨认着，写着“爷爷，我们回来过年啦”。

    老头认真抚摸着，一遍又一遍，颤抖着，老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落着，不断地擦着眼泪，一个老人发泄着这二十多年的寂寞已以及对亲人的思恋。

    “真的是你们吗？一模一样，和梦里一模一样啊，你们真的回来了。”老头将纸放在怀中，仿佛这就是他的孙儿一般。

    “爷爷，我们回来过年了。”冬云晨从门外走了进来，灯很昏黄。

    “好，好，一起过年。”老头泪眼婆娑，眼神中充满了慈祥，就像孙儿真的回来了。

    老头将冬云晨抱在怀里，至少在此刻，他觉得他的孙儿就在这里。

    那晚，老头睡得很早，他笑得很高兴，想必在梦中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冬云晨也很高兴，他觉得让老头如此高兴，起码他也实现了自己的一些价值，不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也算是对老头的感激。

    在此之后的两人分工明确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冬云晨的身体也渐渐恢复着，所有的事情也渐渐回到了好的方向，日月不断交替着，年越来越近了。

    “下雪了。”冬云晨左手伸出屋檐外，雪花落在手掌上，须臾变化为了水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空中与雪花交互在一起。

    “是啊！又是玉尘落下时，坐看青竹化琼枝，这些雪，看多少都不觉得腻。”老头也从屋内探出头来。

    雪花在空中飞舞着，悠悠转转，最后落在叶上、石上、地上，如棉絮一般层层地堆了起来，看着好似玉做的。

    “多么美啊！这是我第一次亲身触碰到，好奇特的感觉。”冬云晨一步一步置身于飞雪中，将台上的雪抓了起来，用手指碾着。

    这么久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在冬云晨看来，老头看似是一个不太容易相处的人，但是与他相处起来并不算困难，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影响，多多少少会有身为长辈的而在乎的面子，当然，冬云晨也是当做一个长辈来对待老人，相处期间冬云晨也知道了老人名为刘青山。

    刘青山也常常给冬云晨讲起他年轻时的那些事，尤其是他怎么追到他的妻子的。

    刘青山从小成绩就很好，家境也同样优渥，在刘青山眼中，排名从来就只有第一和其他，但同时，刘青山平时也不怎么会说话，他的同学对他的评价就是会说话的数据库，当然，这个数据库只与学术有关，所以刘青山更不懂得如何追到女孩子。

    说来也让人好笑，刘青山与他的妻子第一次相遇也是，在一次竞赛当中，刘青山第二了，他一直搞不懂有道题是如何才能解开，即便看见答案，他仍然难以理解得到。

    所以他去找到了了那个第一，他后面的妻子。见面刘青山并没有向着她礼貌问好，只是将那道题的事情问了一遍。

    不出所料，在他未来妻子看来这人就是一个笨蛋，只不过比其他人聪明，她骂了刘青山一句后便不再理会便离开了。

    刘青山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长得怎么样，也向那个女孩留下了一句‘我自己一定会解开这道题的，你给我等着’。

    刘青山也完成了自己的许诺，许多天后，刘青山做出来了，用自己的方法，刘青山激动万分，第一时间就想着在那个女孩的面前宣布自己的成功。

    当他再去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那个女孩在图书馆外的阳台看着书，脸上总是挂在一抹淡淡的笑意，刘青山也注意到了她的全貌，他也突然明白到了什么是怦然心动，心中也暗中下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并以她为第一个超过的目标。

    恋爱笨蛋的他按照他自己的方法追求着，很多次甚至都惹得她生气，但也是这么多的事情，刘青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让刘青山最后成功的那件事是，那时他已经二十多岁了，两人也在同一所顶尖大学里面完成学业，但她在和其他人的相处并不顺利，她说话太直了，她憋不住话，因此也得罪了其他人，所以被其他人孤立了起来。那晚，刘青山骑自行车回宿舍，看见她在路旁埋着脑袋哭泣，因为骑自行车摔倒了，也是在那时了解了她的现状。

    “强者都是孤独的，因为别人都难以理解你，直话直说有什么不好，这不是省了很多麻烦吗？怎么了，这些人都喜欢办些麻烦事是吗？难怪是一群傻瓜，对了，我今天又看见了一种很独特的解法，你要不也看看？”刘青山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

    “你是笨蛋吗？我都这样了你还说你的那些东西，扶我起来！”她也被刘青山这股傻劲弄笑了，擦了擦眼泪将手伸向刘青山。

    “放屁，我才不是笨蛋，我可是永远要当第一的男人！”刘青山一把拉起了她。

    渐渐地，她也对刘青山的印象改变了很多，刘青山也帮她在学校内租了一间房防止她的室友继续孤立她，刘青山也经常跑到她那分享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并问问她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渐渐地熟络了起来，后面两人也在了一起，虽然期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两人都不愿意道歉，但好在每一次都有一人会给台阶，两人最后都完成了以本校十大最优校友的身份毕业了，毕业后见过各自父母后两人也得到了支持并结婚了，后来他们两人都进入了不同的研究所完成学业或是事业，并以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至于后面的事情就是前面所说的了。

    刘青山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看得出来，他十分爱他的妻子。

    雪下了很多天，都堆了起来，很快就迎来了年。

    这时的冬云晨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劈柴也已经十分熟练了，他也学着刘青山的样子编起了灯笼，用红色的颜料涂在刘青山做的纸面上，将油灯放了进去，用米糊将红纸粘在了灯笼上挂在房檐前。

    刘青山也将之前养的野猪野鸡都杀了一只，新的一年总应该吃些好的，两人协作着，在谈笑间为除夕夜准备着。

    炊烟在这穹顶外的世界飘扬着，那些虫子也跟着炊烟一起化作为丝丝银光潜伏在黑色的夜里，飘动着向着天空而去。

    “最后一个菜咯！”老头端着一个盛有猪脑袋的木盘放在了餐桌上。

    冬云晨也将盛好了饭的碗和筷子放了下来。

    “没想到吧，这是我亲自酿的米酒，今天过年，我们一起好好地喝几杯！”老头从书桌下的拿出一个陶罐，打开盖，里面米酒的香味很快都弥漫在整个屋内。

    冬云晨接过陶罐为老头满上了一杯米酒，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前辈，哦不，爷爷，我敬你。”冬云晨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但很快却咳嗽了起来，整个嗓子火辣辣的。

    “这酒看着没什么，可厉害着勒，慢点喝，咱不急！”老头笑着说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餐桌上的菜也慢慢地被吃光了，酒劲也有点上来了，两人的脸都是红着的。

    “爷爷，你跟我出来，给你看个好的。”冬云晨带着老头出了屋。

    冬云晨从木墩后拿出了一个孔明灯，外面的雪稀疏的下着。

    “这是我在书里面看到的，里面说以前那些人过年的时候都要放这个，寄以对未来的愿望，但以前在生态圈里面都不让我们放，所以我就照着记忆做了一个。”冬云晨嘻嘻地笑了起来。

    老头也爽朗的笑了起来，两人笑得越来越大声，在笑声当中，两人一起点燃了孔明灯，灯罩渐渐膨胀了起来，两人缓慢放开了手，孔明灯也缓慢地升了起来，在细雪中向上飘动着，在黑夜中发出耀眼的火光，为这寒冷的黑夜发出自己的光和热。

    看着光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两人才不舍地慢慢回到了屋内，不知道两人什么样的愿望随着孔明灯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