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个世界119座城之柔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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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弹性理论5(跟那个人第五次对话)

    “硬体弹跳?”

    “简而言之,整个身体硬邦邦后,大家还能跳多高?如何有效传接配合?如何迅速破门。”

    “这…怎么可能?”

    “站起来!”副队长突然大声呵斥,仨人不得不咬牙从地上爬起。

    “跳!”

    仨人身体往上耸动,脚底却压根无法从地面拔离。隔了三秒,巴哥奔正常跃起。

    “跳!”

    巴哥奔再次跃起,而苏西索性向前一扑,勉强将脚抬离地面,澄涵向后一仰,打了一个趔趄,后退三步。

    “跳!”

    随着巴哥奔上跃,苏西朝前猛扑,高度足有一米,澄涵使劲旋转身体,也转起了半米多高,唯有时智闲,仍在原地挣扎。

    “这就是训练的意义。”副队长不屑地瞥了一眼时智闲,“除了这位娇弱的男士外,以后谁敢说被重力球击中就难以活动,两位女士可以证明对方不过是在夸大其词。”

    “哼,那天选拔时,你们正式队员打前站,空中并未释放一枚重力贴。”时智闲反唇相讥道,“而等我们新人开始闯关时,却从天而降无数重力贴,你觉得这公平吗?”

    “那你觉得好不容易成为正式队员并代表弹城参加比赛后,每隔几年还得跟你这种小屁孩一起重新选拔,公平吗?”副队长眼神里露出更多不屑。

    “重新选拔的确很尴尬,至少四年后我可不想再去跟一帮小屁孩一起参加选拔。”苏西撇撇嘴,“更何况,前面还有个故意增加难度让队友惨遭淘汰的前辈。”

    “呵呵,别阴阳怪气的,那天我并非有意在人前作秀炫耀,增加难度是我跟队长事先确认过的策略,目的在于考察队员是否高度专注,免得被某些人认为我们不过是走个过场。”

    “嗯。”孤作水点点头,“同时,我们也很欣赏你们横冲直撞的气势,这让新人选拔的门槛无形中提升了一个台阶。”

    早上的集训在一阵蛙跳中结束,除巴哥奔和看笑话的前辈们外,其他三位被这区区三百次蛙跳折腾得够呛,尤其是时智闲,最后径直瘫倒在地,不知死活。

    巴哥奔伸手去扶歪在面前的苏西,却被对方一把荡开。只得绕过她,扶住身后的澄涵,相互搀扶着回到宿舍。

    “让我们回顾一下之前讲的内容。”

    黑尔老师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击打在耳膜上,立即将原本混沌兴奋燥热沸腾的脑汁降到冰点。

    记忆是什么?

    不知道,或许他们更像是一块一块凝结得不那么牢固的冰晶。

    有的冰晶冻结在表层,很快被各种烦人恼事带来的高温所汽化,在空中消散,再也寻它不着。

    有的则被冻到底层,虽得到极好呵护,却永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当然,大部分冰晶四分五裂的漂浮在被称之为“过去”的时间之河上,零星一两块撞到旁边的岩石,冻土或枯枝败叶,让你在磕磕绊绊的当儿猛地回想起什么。

    等你回过神来时,它们却又不知被带向哪个永难再寻的记忆分汊之中。

    作为整体的记忆充满了混沌与无序,作为个体的记忆则脆弱而单薄。

    不确定,不牢靠,不安全。

    所以不仅身体需要庇护所,记忆也需要庇护所,意识需要,魂灵也需要。

    好比现在,除了像个呆瓜一样木杵杵地凝望着那对一动不动的灰色半圆外,别无他法。

    “唉~”

    像这样的一声轻叹,在地球上也不知听过多少次。随之而来的便是强压怒火强装耐心的指导,却愈发急躁起来,抬手做出要打的姿势,再次强忍下去,最后彻底撒手不管,爱咋咋地。

    这声轻叹,不过是个开始。

    “那这个,还记得吧?”

    一块中间蓝黑色的矩形透明塑料片啪叽一下扔到面前。

    “掰掰看,回想一下咱们之前的讨论。”

    噼~啪~

    两声脆响,舒服的手感。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简单重复的动作总是容易让人上瘾,回忆么,却未有丝毫唤醒。与之相关的记忆碎片不知漂到哪个记忆分岔,或是,早已汽化,了无踪影。

    手指越来越快,塑料片那密不透风的噼啪中隐隐传出些许微风。

    呼~力~啪~嗒。

    呼~力~啪~嗒,呼~力~啪~嗒,呼~力~啪~嗒。

    “浮~力~普~特~”

    巴哥奔跟着念叨起来。

    “嗯?”

    “浮~力~普~特~浮~力~普~特~浮~力~普~特~”

    巴哥奔跟着蹦跳起来,一边跳一边大叫着。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很清楚课堂上不允许大喊大叫,可身体却不受控。

    黑尔老师一动不动,如果换作弗洛格老师,她一定会紧紧将自己搂在怀里。

    没有责怪老师的意思,不动也是一种温柔。

    虽无法控制跃动的身体与翻飞的手指,内心却十分清楚自己在嚷嚷什么。

    浮~力~普~特~。Flipped。这是跟妈妈一起看的一部电影,《怦然心动》。

    当然,并没有任何触动心弦的美好事物出现,纯粹是这单调而富有节奏感的脆响,在心底不停叩掷与轻击所引发的蝴蝶效应。

    “WOW!老师您怎么她了,反应这么大!”

    刚进教室的苏西一下跃到巴哥奔面前,不停高高跳起挥动手臂,企图让她安静下来。

    像是分离了两个自我,其中一个正不受控的大嚷大叫,另一个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唯一是共同点是,在两个自我看来,苏西都是透明的。

    确切地说,在其中一个自我看来,眼前除了风景外,什么都没有。而另一个自我则会自觉不自觉地从苏西耳垂与双肩之间的两道缝隙看过去,渐渐的,对方的脖子细成一条似有若无的白线,隐没无踪,整个人也化为乌有。虽其实体还结结实实地杵在面前,代表其存在的符号却已消失,也就无需对着虚空作出任何反应。

    这就是巴哥奔目前最真实的感受,并不是从心里轻视对方,视对方为无物,而是对方确确实实已在现实中隐没,就像没来得及打招呼的告别,从当下所站的位置骤然消失。

    这完全与礼貌与否无关。

    从窗户望出去,现在已经过去了半节课的时间。

    无需查看临鸾,只需看着窗外不远处那个稻金色草垛上此刻被照射的位置和反射的橙色与黄色,或是透过射入教室的光柱与尘埃共同构成的隧道的角度与大小,即可获知。

    脑海里翻涌而出的记忆碎片来自地球,印象中那扇永远半开的玻璃窗外,隔壁实验楼侧面的马赛克上总能用别致的阴影与着色清晰地告诉自己距离下一堂课以及放学还有多远。

    “嘿,嘿,嘿!”

    苏西的声音终于将自己从记忆中拉回,而楼外反射的颜色却已变为淡绿与红,比稻金色更浅的红。教室内的光柱与尘埃构成的隧道也悄然换了个身位,变胖了许多。

    “黑尔老师走了,给咱俩留了个玩意儿。”

    苏西将手里把玩着的那张点状半透明丝网拉到极限,一下盖在巴哥奔脸上。

    “嘻嘻嘻!”

    半透明面纱,这不就是面对陌生事物的感觉么?

    这层面纱虽轻柔,但每当自己的意识想要靠近,却总会被冷冷屏蔽在外。

    如果将意识比喻为带着无数吸盘的触手,那么这个屏蔽罩则一定是能将触手上的吸盘瞬间凝结,脆化,折断的冰霜。

    唯一的解决方案并非不断用意识去触碰,而是借助不同场景下该物体不同的使用方式,逐渐将其层层剥离。

    最终,它化为一个符号,一行代码,变成脑海里某个或某串熟悉事物所关联的一部分,此时意识的触手再次探究过去,便如探囊取物一般,不再受其伤害。

    巴哥奔将薄膜从脸上撕下,它立即缩小为拇指大小,密布透孔的一方灰白。

    像极了奶奶最爱的冻豆腐。

    “嘻嘻,我看过了,用的是最普通的硅胶材料做底板,这些黑点点不过是数百个圆盘电极,每个电极之间借助S形导线连接在一起,就这么简单。”苏西笑道,“简单却有效。从中我获得一个极大的启发,想听听吗?免费送你!”

    说着,苏西凑到她耳边,这个动作有些好笑,毕竟空荡荡的教室里此时只有她俩,完全没有挨在一起的必要。

    不过苏西还是故作神秘放低声音道:“我发现,但凡将一切物体砸碎,化整为零,像这些细密的圆盘电极一样做得足够小,再由弹性线路连接,固定在柔性底面上。那么,一切皆可柔!”

    是的,她说的没错。

    “这应该是柔性之城最大的秘密,居然被我毫不费力地窥破!嘻嘻,等有机会到柔城实验室,我一定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苏西说得斩钉截铁,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说实话,自己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这样自信满满的面对这个不确定的世界。

    哪怕,这股自信不过源于盲目自负,也未尝不可。

    “接下来去哪?”

    “唔~”

    “嘻,就知道你除了回宿舍没地方去,不过我要去的地方也没法带你,就此告别吧!老师这玩意儿我先拿回去研究下,以后再还她。”

    话音未落,这道紫红闪电便消失无踪。

    其实我想说的是,去后山。

    不知不觉间,四周布满了牛角。

    舌尖不自觉地顶了顶上颚,口腔立即被清泉溢满,汩汩直往喉头窜去,直沁心脾。

    青州从事,平原督邮。

    据说好酒都能直抵肚脐,而不会阻隔在胸腹之间。

    舌头好不容易才从上颚挪开,这次倒不是失去控制,而是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惬意到难以割舍。

    紫色气囊骤然在眼前出现,身子一缩,擦着头皮飞过,旋转呼啸着绕了个圈朝后脑砸来。

    双手在两侧牛角上轻轻一撑,身子便轻盈地凌空翻滚,脚后跟在紫气囊上砸出一个楔形深坑,高高飞起,向草丛深处砸去。

    不一会,紫气囊再次贴着地面朝自己飞来,想也没想,扑倒在地一头撞了过去。

    去吧,赤眼撞著火柴头。

    去呀,群儿撞坏吁可叹。

    去咯,撞开天顶上云瑛。

    当心,怒潮日夜自相撞。

    接着,风撞浪涌可无忧。

    接住,忽然撞出来时路。

    撞破虚空七八片,气囊飞出牛角尖。光接焰魔。

    酣畅淋漓,酣畅淋漓,酣畅淋漓。

    迷迷糊糊间,一群老头围拢过来,灰色胡须围成一口古井,绿色发丝围成一圈青苔,躺井观天,翠绿边缘的天也变得可爱起来。

    一只手按在胸口,滋滋冒着白光。

    是的,白光,透过胸口化为七彩毫光,向周身经脉窜去。

    幻觉?

    一定是,或许自己此刻正躺在弗洛格老师的床上。

    脑海中现出一头瘦弱的饿狼,长着一对与身材极为不符的巨型翅膀。

    饿狼应该许多日未曾进食,耷拉着头,拖着这对蓬乱肮脏的羽翅,漫无目的地在茫茫戈壁间游走,如一头游灵。

    突然,前方巨岩后跳出一头兔子,饿狼面无表情,缓缓直立,用破钝不堪的牙齿艰难地将指甲盖根根拔出。

    可就在它拔到第九根时,呆滞的双眼闪过一丝畏怯的光芒,眼前这只灰兔转过身来,露出玛瑙般血红的双眼。

    这对眼睛,见过的人一生都不会忘记,如两滴汇聚数万精魂的猩红血珠,黯淡无光,四周的光芒却被这股强力吸得无处可逃,在毛茸茸的脸上现出两个针眼大小的黑洞。

    兔头开始膨胀,像迪士尼乐园里那些戴着巨兔头套的演员,那么的不真实,娇小的身体隐藏在巨头之后,蠢蠢欲动。

    饿狼早已收回指甲,匍匐在地,白灰色羽翼将自己牢牢包裹,瑟瑟发抖。

    兔子转过身去,弹出右后腿,雪白的小腿绷得笔直,弹出小脚趾,弹出指甲盖,轻轻一撩,饿狼便顺势翻倒在地,蜷缩四肢,吐出舌头,呼哧呼哧,战战兢兢的露出红嫩无毛的肚皮。

    特像第一次上手术台的乡下小老头,滑稽却令人不敢言笑。

    噗叽~~~

    兔子拉了泡屎在饿狼肚皮上,墨绿色,冒着气泡,腥臭无比。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