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天王老子
顾长帆满嘴油只顾得用袖子胡乱一擦。
他心喜地跑到众人面前,拱手问道:“诸位可是武当弟子?”
一名青年道人神色傲然,回道:“正是。你有何指教?”
武当山贵为天下第一道门、正道第一大派,又得朝廷尊崇,他往日走到哪里都有江湖人士过来奉承贴金,来人衣着普通隐有泥渍,他自然地以为又是这类人物。
顾长帆得遇正主,心上一喜,忙道:“敢问这位师兄,武当掌门傅青衫前辈可在附近?”
当先下楼那丰神如玉的青年剑眉一蹙,打量起这个不知来意的拦路人。他叫韩靖,正是当今武当掌门傅青衫的关门弟子,武当年轻一代第一人。
十日前,一颗星孛直冲紫薇,师尊随后出关,令他和两名师叔各自带领弟子分三路北上,往那扫把星坠落方向查探,正途经清化县城。
顾长帆见众人面有疑惑,忙道:“在下想面见贵派掌门,有要事相告。”
众弟子俱往大师兄看去。
韩靖心生自豪,拱手道:“在下武当大弟子韩靖,掌门傅青衫正是家师,你有何事,可说与我,我自当为你转达。”
顾长帆记着钟煌焱的嘱咐,忙道:“在下确有要事相告,但事关重大,嘱托之人慎重叮嘱务必只能面见贵山掌门再告知详情。”
韩靖起初看他言语得体,可能确有要事,这才表露身份。在武当,人人皆知他已是内定的下届掌门,平日即便师傅与师叔们商议要事,他也从不需离座避嫌,只等恩师仙逝便可接位。想不到这人不识好歹,竟驳了他面子。
他冰冷道:“哦?如此,那你便去武当山下跪着等吧。”
说完,武当大弟子转身欲走。
“这位师兄。”
顾长帆慌忙唤住,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愿意说了?”韩靖语带轻蔑。
“当真是事关重大,恳请师兄携同面见贵山掌门。顾长帆自会有个交代。”
韩靖心底不喜,轻蔑转身,拂袖而去。
顾长帆长途奔袭便是要去武当,而武当弟子就在眼前,他如何愿意错过,忙再次上前拦住道:“这位师...”
韩靖见他再三挡住去路,心中一怒,不待他话说完,袍袖一拂,一股强大的袖劲震出。
顾长帆一惊,左手慌忙中立掌成刀,架住对方袖劲。借着劲力往后滑退两步,俯身弯腰,右手已自然地按住腰中刀柄,狂澜一刀一式撼岳已蓄势待发。
整套动作以拆招积蓄刀意,攻守有度,竟流畅无比,疏无凝滞。
他松开刀柄,缓缓站起,心里有苦自知。
刚刚左手一架,整条手臂几欲断折,到此刻仍动弹不得。若是半月前的他,非被这随手一招震出内伤不可。
他有求于人,方才一直执礼甚恭,对方的无礼傲慢已让他微有怒意。
韩靖也是颇为意外,他有心让这青年出丑,竟不料他年纪轻轻,居然能接下自己一招袖劲。
“原来你是自负有些道行,所以敢这般挡路的吗?”
韩靖冷笑出声,负手转过身来,已经有了要教训一下对面青年的意思。
谁料,那拦路青年一瞬间已换上一副迷人笑脸,谄媚道:“师兄好功夫,小弟认输,再会!”说完转身就走,竟是十二分的干脆利落。
韩靖满意地微笑,带同师弟们神采飞扬地走出门去。
顾长帆瞄一眼几人离去的背影,再看一眼自己青紫的手臂,嘟囔道:“真他娘的高手啊!”
对方看着只比自己大了八九岁左右,但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个武当大弟子恐怕已经到了无色境修为,比之自己高了有十一万九千里,放之江湖年轻一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论辈分,我该是他师叔。”黄卜轻声一笑。
青年回了座位,拿起一根鸡骨头狠咬两口,不服气道:“论辈分,老子是他爹!”
这小店酒肉甚佳,他大快朵颐,很快便啃完一只鸡。
又过片刻,堂中响起掌柜颤巍巍的声音:“哎呀!严公子。”
顾长帆抬头看去,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腰挂长刀正迈步进来,另有几名身怀利刃的汉子紧跟其后。
掌柜的赶忙迎上,弯腰谄媚地笑着。
那贵公子环顾四周食客,冲跟从道:“全部赶走!”
众跟班答应一声,往各桌开始赶人,言语动作粗鲁无比。
那掌柜的腰弓成了虾米,只差没跪上了,哀求道:“严公子啊,这个店乃是祖产,真的不能卖啊。您给留条活路吧。”
“十日之期已到,你当严某的话是开玩笑吗?”
那贵公子手中一把精致锉刀,正耐心地打磨着指甲,头也不抬地反问。
那掌柜手脚发颤,正要再求情。
姓严的公子脸色低沉下来,右手猛地一挥,一个巴掌已将他扇飞了出去,“咚”地一声,狠狠撞在案上。
掌柜的嘴角流血,大声哭诉:“真的不能卖啊,二十两银子就要盘下这般大个酒楼,没有这样的啊。”
那跟从人高马大,恶狠狠地走过去,掌柜识相地闭嘴,缩成一团,老泪不停地淌出。
众小二吓得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都被那些跟从一脚踢飞。
堂中食客不愿惹事,自夹紧尾巴溜出门去。
偌大的大堂,只剩了顾长帆一人。
跟从中的一个汉子恶形恶状地走过来,拍着桌子大声道:“让你滚,听到没?”
顾长帆有些乐了,这酒楼是啥风水啊,尽招来些这样的人物。
那汉子见他没动,立时又要开骂,口刚张开,一物迎面飞来,正好飞入口中,震得他腮帮子生疼。
他往地上一吐,见是根嚼过的鸡骨头,连呸数声后又要骂娘动手。
吃鸡青年晃了晃手里另一根骨头,汉子赶紧闭口,往同伴求救地看去。剩下的几人抽刀在手,杀气冲冲地围了过来。
那贵公子看了动静,也缓步走了过来,阴阳怪气道:“哟,还是个有脾气的。”
顾长帆微微一笑,他正有火没地发。
那公子冲着青年道:“你可知老子是谁?”
青年无辜地摇头。
“记住了,老子叫严枫,在这座县城里我就是天王老子。”
那贵公子嚣张地报上名来。
他所言倒也不假,爹是本地父母官,娘出身武林豪族,他自身也有名师指导习武多年,这偌大的县城平日的确是没人敢惹他。
他看中这酒楼的位置,想买来开个赌坊,限定这老头十日搬走,今日便是期限。
顾长帆笑道:“巧了,在我们县城里,我也是天王老子。”
严枫见对面也一般地嚣张,一时有些不适应。
他再次认真打量起来,别惹上了什么过江龙。他见对方平平无奇,看不出特别之处,尤其瞅到他腰上挂着一把烂木头削的刀,一时乐得不行。
他自小师从奔雷刀杨睢,腰中长刀更是出自六大宗门的铸兵池,倒也的确有嘲笑的资本。
“你这也算刀?”
严枫口中嘲讽,右手猛地探出,往对方腰上木刀抓去。
顾长帆跃起闪过,空中抬脚一点,立时在他手上留下一个脏污的鞋印。
严枫一时轻敌,看着手上的脏印,脸色瞬间转冷。
他怒而拔刀,飞身挺近。
顾长帆见对方功力与自己伯仲之间,又使长刀,有心想要试试刀法。
他身随意走,木刀迎上。
两人须臾间已拆十来招。
严枫见对面一味取巧,不敢以刀身来硬碰,当即越打越凶,一式力劈华山当头斩下,风雷之声大作。
顾长帆再避其锋,右手木刀横切下盘,身形趁势腾空旋转,左脚踢出,正中对方胸口。
严枫被这一脚震退两步,脸面大失,他怒从胆生,杀心已起。
“老子要宰了你!”
贵公子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狠话,再次攻上。
他念着对方木刀,不敢直接与自己的神兵硬抗,便运起长刀,招招直逼要害,已与江湖仇杀无异。
顾长帆虽也犯了三年浑,但顶多算气盛斗殴,从无杀心。
此刻见对方气量狭小如斯,再结合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免也动了真火。
他腾空闪过对方攻向下盘的一刀,木刀随身而转,荡出一条优雅弧线,刀意翻腾间,龙吼刀法一式鸾切使出,木刀拖出一条半丈长的紫色刀芒朝下方怒劈而去。
严枫大惊,这一刀境界惊人,于流畅婉转处绝非自己能比。
他心生怨念,竟不抬刀去挡,反以肩膀来迎,右手提刀点地,只待对方刀势用尽,人在空中时要予以致命一击。
他仗着对手是木刀,竟不顾身受重伤,也要斩杀对方!
顾长帆至此大怒,斩下的木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优雅转向,正击在对方挥刀上撩的右手上。
同时他身形飞速旋转,左掌抡出一个大圆,一个大耳刮子扇在对方脸上,声音清脆有力。
那贵公子被扇懵在原地,半天不见反应,右手因为盛怒至极而微微发起了颤。
两名魁梧的跟从持刀奔上来帮忙,都被顾长帆一脚又送了回去。
严枫从未被人教训过,更何况是如此羞辱,他缓了好一会,眼神恶毒地盯住那破衣烂衫的青年。
顾长帆淡然一笑,这类猖獗的小子,他从无好感。
他冷冷道:“不爽?你刚刚扇别人的时候,可不这么想。不爽便再来。”
严枫自知对方技高一筹,再打下去也只会吃亏,他知师傅正在府上,已有回去搬兵的想法。
他凶恶地盯住对面青年,撂下狠话道:“小子,你有种的就把名字留下,在这里等我!”
顾长帆忍俊不禁,双手一摊,恶狠狠出声道:“老子武当山韩靖!”
黄卜忍不住一乐。
那严枫估计也是被扇迷糊了,狼狈离去前,又凶恶地又撂下一句狠话:“好,你给老子在这等着,老子现在就回去叫人,先宰了你,再踏平你武当山。”
一人一魂乐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