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其实就是一碗味道清淡的素面,加了几颗青菜而已,所长和方培安吃得津津有味,一旁的程友贤看着手中那碗面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程警官,你误会我们了,其实所长每次都用自己的钱买东西,然后让我用派出所的袋子装上,到老乡家里吃饭就说是派出所的慰问物品。那些我们去吃饭的老乡都是村里的独居孤寡老人,没有人照顾的,节日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所以所长就想出这个方法到家里去看望他们。”走出那间土胚房,方培安拉着程友贤说道。
“对不起,我误会了。”程友贤看着走在前面的所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事,所长不会放在心里的。”方培安拍拍程友贤的肩膀,乐呵呵的。
派出所里的另一个成员叫老白,他的年纪比所长还大,当在派出所大厅看到他时,程友贤差点把他当来派出所报案的老乡了。所里其他三个人家都在村里,所以一到下班时间派出所里只有程友贤一个人。虽然也有安排值班的人,可谁会待在派出所里过夜呢。
“铃.....”
非常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疲惫了一天刚刚入睡的程友贤被瞬间惊醒。他看了看放在床边桌子上的手表,晚上22点24分。反冲了10多秒后,他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多年当警察的敏锐直觉,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他就往一楼冲去。
“喂”
跑太快都来不及开灯,程友贤下木头楼梯时还磕到脚,忍着疼痛,他拿起放在大厅的电话。
“老白啊,快点过来,彩妈又犯病了,赶紧的,在桥头这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完就挂断了,程友贤根本来不及问什么情况,想回拨电话,一看,老旧的电话根本没有来电显示。
彩妈是谁?桥头在哪?程友贤一头雾水,脑海里只有刚刚那个男人说的又犯病了。拿起电话就想给老白打,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哪里知道老白家电话号码。
顾不得多想,换了衣服程友贤就离开了派出所。一路问行人桥头在哪,终于知道了大概的方向。
桥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一个老人坐在桥栏上,双脚往桥下垂着,她眼神呆滞,眼里含泪,双手拿着张照片,边看边摸着泪水。
“彩妈,你坐那么高干什么了,快点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对着老人喊道,老人没有回应,还是看着照片摸着眼泪。
“这可咋办啊?彩妈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万一跳下去可怎么办?”一个中年妇女焦急的说道,旁边很多老乡都附和着,一起焦急。
“老白他们怎么还没来,老根,你打电话了没有?”
那个被叫老根的人就是刚刚打电话去派出所的人,他此时正四处张望着老白的身影。
“是不是老白不在派出所里?不然给他家里打个电话。”
“有在有在啦,我打派出所电话有人接了。”
程友贤跑到桥头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从旁边老乡的叙述中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叫彩妈的老人思念多年没有回家的女儿,她手里的照片就是她的女儿。
“彩妈,我叫程友贤,今天才刚刚到咱们西乒村派出所的,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程友贤试探的往彩妈走去,见彩妈没有任何过激反应,程友贤才慢慢的靠近了她。
“枫加,枫加。”
走近了程友贤才听清彩妈嘴里说的话,他试探的伸出右手,迅速的把彩妈拉了回来,然后抱住快要跌倒的彩妈,这场危机才完美的解除了。
“哎呀,小程警官真是厉害啊,救了彩妈。”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彩妈似乎恢复了神志,她看着那个抱住她的人。
“彩妈,你不能坐桥上啊,多危险,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一定帮你的。”程友贤笑笑的说道,这下让彩妈哭得更伤心,她把手里的照片递到程友贤的手里。
这是程友贤第一次看到叶枫加,照片上的叶枫加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齐刘海,马尾辫,还戴着一副近视镜,很稚嫩的样子,应该是读书时的照片。
“嘀嘀....”汽车的喇叭声把程友贤拉回了27年后的班车上。
“爸,你想什么呢?”程天亮看着父亲问道。
“奶奶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程友贤看着车窗外拥挤的车流。
“奶奶身体特棒,早晨早起锻炼,晚上溜溜弯,一会看完晓峰他爸爸,我们去看看奶奶吧!”程天亮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父亲,奶奶每天嘴里没说,其实心里很想念程友贤,程天亮心里都很清楚。
“不了,你好好照顾奶奶。”程友贤不敢看程天亮的眼睛,很多话想问,程天亮还是忍住了。
南屏县医院门口,程友贤却站住了脚,他抬头看着那个那几个字,沉默不语。
“程先生”凌晓峰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爸,走吧!”程天亮走到父亲的面前,拉着他的胳膊往医院大门走去。
凌科已经从ICU病房转到内科病房了,凌晓峰接到妹妹电话后才知道。
在5楼的内科病房13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身上链接着各种仪器,病房里传出各种仪器发出的声音。
凌晓峰推门走了进去,病房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大点,一个年纪轻点,应该是凌科的老婆和女儿。听到凌晓峰的呼喊声,凌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爸,你想见的人我请来了。”
从凌晓峰的身后走过来了两个男人,凌科一眼就认出了程友贤。他只是看向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凌晓峰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让妹妹带母亲回家休息。
“老程,好久不见了。”凌科吃力的说着话。
程友贤从一进病房就心软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人,是他恨了那么久的凌科。
看见父亲一张口说话,脸的两颊立刻凹下去的样子,凌晓峰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止凌晓峰,程友贤此时也红了眼睛。他走到凌科的面前坐下。
“是啊,好久不见。”
“你还住在西乒村是吗?”
说完这句话,凌科的心跳就加速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了。程友贤看到他难受的样子,赶紧拍着他的手臂,让他冷静下来。
“是”
“27年了,你就算是退休了也不肯离开西乒村,把枫加的妈妈当自己的妈妈照顾,自己的妈妈却不去看看,老程,你对枫加的这份心,我....呕....”一口鲜血从凌科的嘴里涌了出来,吓得程友贤慌乱的站了起来。
“爸,爸,赶紧叫医生。”凌晓峰吓得大喊起来。
凌科的癌症已经转移了,腹部多个器官功能衰竭,现在从新被送回了ICU。
“爸,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退休了还要留在西乒村,是因为那个叫叶枫加的人是吗?”程天亮第一次心慌的和父亲说话,他知道这个问题是父亲明令不许问的。
“不要问了。”程友贤面无表情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问,爸爸,您只考虑叶枫加的妈妈没有亲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您的母亲她也像失去了儿子,明明儿子就在身边。您有多久没有去看过奶奶了,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心里很想您。”
“天亮,别说了,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凌科醒过来。”
“不,我要知道,您,凌晓峰的爸爸,还有那个叫叶枫加的女孩,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27年前,凌科是外科的一把手,医术高超,人也很热心,他每天有上不完的手术台。妻子庄艺是南屏县医院儿科的护士,一儿一女都在上小学,外人看来,凌科是家庭幸福美满,事业顺顺利利。
刚值完24小时班的凌科走出医院大门,接下来他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看了看手表,中午11点49分了,儿子和女儿快要下课了,和妻子通了个电话,他决定去接孩子放学。
“你去接?”庄艺听到凌科在电话里说的话,紧张的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大声了,一旁的同事都看向了她。
“你昨晚值夜班很累了,不要去接了,何况你也不清楚孩子学校的具体位置,我让妹妹去接好了。”庄艺完全不顾同事的异样眼光,站在护士站大声的说着。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同事林亭佳看到有家属朝护士站围观过来,已经有人面露不悦了。
“请你同事安静点,我孩子要休息。”一个中年妇女愤怒的看着庄艺。
“对不起,我会告诉她的。”林亭佳笑笑的说道,安抚好家属,她看着一旁还在大声讲着电话的庄艺,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听我的,你回家休息,一会儿我换班回家给你煮饭,今天炖老鸭汤给你补补身体。”庄艺还在说着,完全不顾林亭佳拉着她的胳膊想要往休息室去。
“干嘛干嘛,我和我老公讲电话呢。”
“喂,凌医生吗,我是林亭佳,打扰一下,我找一下庄艺。”林亭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庄艺手里的手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你这是干嘛?”庄艺一脸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