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们缓缓拉开帐篷，确认没有蚊群守候后才稀稀拉拉的钻出帐篷。

    歇息好一会，我用热水化了些高热量饼干给海子喝下。海子下肚没几秒，哇哇的全吐了出来……

    “掌柜的，要不是你，我就交代在这了哇…呕……”海子身体异常虚弱，阿泰忙把海子扶正，免得呕吐物堵住气管。

    “这等数量的蚊虫在白天竟然没露出一丝声响，实在是过于诡异。”我习惯性思索。

    “难道这蚊子怕阳光？”阿泰道。

    “我看未必。海子，昨晚是咋回事？”

    “别提了，掌柜的。我昨晚正守着夜烤火，哪知脑子突然嗡的一下，身子就栽倒在地上，接着就看见树冠上那黑压压一片扑来。我一瞅这还得了，挣扎着起身就朝帐篷爬。期间怕是又被叮了几下，我躺地上彻底不能动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是……”

    “被人活生生封在石膏里？”阿泰答道。

    “是了，我当时脑子清醒无比，但身子就是动不了。看来你们帐篷里的也被咬了。”海子苦笑。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后来，这群蚊子就他娘的开始把我往林子里拖……”说到这里，海子声音都降了八度，生怕那些蚊子再卷土重来。

    “它们把你往林子里拖？”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右腿被提了起来，有东西拖着我往后拽，脸贴着地上被刮得生疼。但这群蚊子好像是怕火，数量没有后来那么多，也或许是我太重了，它们试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再后来，掌柜的就醒了……”海子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

    “书上说海里的鱼群到了一定规模就进化出了集体意识，这里的蚊子铺天盖地的，别特娘的是…成精了吧？”阿泰小心翼翼的冲我问道。

    蚊群要把海子拖到哪里，什么时候蚊子这东西都懂得储存食物了？要不是了解海子，我绝对认为他在说胡话。

    至于蚊子这种生物都能否进化出集体意识我无法判断，但我知道，倘若今晚继续在林子里过夜，这诡异的蚊群铁定会“卷土重来”。

    “二位神仙，要不咱撤吧？”阿泰都快哭了。入林仅仅一天，他们两个人前前后后都差点把命搭在这林子里。

    “嗯，等海子恢复下咱就撤。你吃完把面罩蒙上，这地方没那么简单。”这蚊群确实诡异，但王家十几号精壮汉子应该不至于这样就交代了。

    说着话，我猛然间想起一篇记载：《隋志》中载，云南岭南二十郡，地势低湿，暑热，湿气交蒸，是为瘴。蚊、蝇伴生，疟病肆虐，是为疬。疫疬为害，向被称为瘴疬之区。

    西岭这等原始大山与云南地界又有何异，赊刀人也称此地为瘴疬地。

    疬恐怕指的就是这诡异的蚊群，这玩意自己碰见了。那这瘴，怕也不是说说而已。

    “阿泰，给海子喂点清水，完了把面罩也给他蒙上……”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滋生，想出去？怕是没那么简单，我心道。

    缓了能有大半天，一直到晌午时分，海子才算是勉强恢复了生活自理能力，只是脸上、手上的包根本没见消退，大包肿的老高，表面光泽细腻，太阳底下都泛着光亮。

    “阿泰！你海子哥能动了，咱们出发。”我招呼着远处的阿泰。

    这小子一上午就没闲着，一会立立树枝，一会刨刨洞，最后甚至抄起镰刀砍起了树。我当时一瞅，浑身汗毛都立起了大半，这他娘的还得了，那吸血蚊子怕是就栖息在树冠之上，把树砍了，我们三个大活人不是原地白给？

    “啊？！对对对，这法子确实不妥，”被我拦下的阿泰也警醒了。

    我看他脸色明显不对劲，但海子已经恢复，眼下早点撤出这鬼林子才是正经，便没有细问。

    “怎么样，寻到路没。我估计咱昨天往回跑了那么久，这会应该就在林子边缘。”我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跟我来。”阿泰说话没什么底气。

    我担心伙计周海，没多想细问，一手搀起海子，跟着阿泰再次踏进半人高的野草。

    来时一路向北，回时一路往南。我估摸着最多有两个钟头，就能彻底走出这密林，但我内心多多少少也有所察觉，自打进了这林子，就没有一件事情顺过。

    约摸着三个时辰之后，我们三人依旧在林子里打转，四周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原来的草多高，现在还是多高。

    一路上我见阿泰神情专注的样子没忍心出声打扰，这会实在憋不住了，问道：“阿泰，你实话跟哥说，咱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没有的事。神仙，咱马上就出去了.”阿泰还在辩解。

    然而一刻钟之后，阿泰直接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了。

    呈现在我们三人面前的，是一堆熄灭的火堆余烬，灰白色的粉末还没有被风完全吹干净……不用细看，这就是我们三人昨晚宿营之地。林中兜兜转转数小时，最后回到了原点？

    “神仙，我不想死啊！哇啊啊……”

    阿泰精神彻底绷不住了，抱着我的大腿哭喊。

    “不慌，咱死不了。你跟我说老实话，上午你是不是就察觉到了什么。”我问道。说实话我此刻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没办法，身为领队，必须比队员们更加冷静。

    阿泰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猛吞了几口唾沫，又大喘了几口粗气后才说道：“是，我清早起来就有点发现不对了。二位神仙，我是地道的农村人，在野外生存最重要的就是方向，如何不借助现代仪器辨别方向，是我五六岁就掌握的技能。就今天上午来说，我前前后后用了“立竿见影”、“树冠稀疏”、“蚁窝朝向”等等不下7种方式试图辨别方向，可是，可是……”

    阿泰说到这瞪大了双眼，喘气声也加快了许多。

    “可是什么？”我轻声问道。

    “可是无论我用哪种方法，最后的结论都指向一个最不现实的可能——这林子里……根本就没有方向！”

    没有方向？！我环顾四周，密草被细风吹的沙沙作响，似是在嘲笑我们一般。

    楞了片刻，海子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出声骂骂咧咧：“别他娘的扯淡，净自己吓唬自己，在地球上还能有没有方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