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或者说“忽悠师”，在周明瑞面前随意地翻开了面前的三张牌。

    按照周明瑞的视角，在他左手边的一张，牌面上画着一位头戴繁星冠冕，身着长袍，闲适地斜坐着的成熟女人，她的身侧有清泉流出树林，脚边有金黄谷物生长。

    “女皇”牌的正位，嗯，就先算是正位吧。他的目光快速扫向剩下的两张牌。

    中间在他正前方的一张，画着一个衣裳斑斓的旅行者，他立于悬崖边，身旁有小狗追随，肩挑行囊，神色轻快，无疑是塔罗牌的零号“愚者”牌。

    右边的一张，则画着一对男女，他们面对面站在一座山峰前，天空湛蓝，金色阳光照耀着大地，天使正张开红色羽翼与双臂，从天空降下祝福。

    塔罗牌六号，“恋人”。

    还有，这张牌是反的，也就是逆位。

    “哎呀，”女忽悠师的叫声打断了周明瑞的解读，而他几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是脑海中过了一遍几张牌的基本含义。

    “不小心反了，你当没看见吧。”大忽悠的两根手指落在那张“恋人”牌上，轻轻一转，周明瑞只觉得眼睛一花，那张“恋人”牌就在他面前变成了正位，他完全没看清面前女人的动作，不是因为光线昏暗，烛火的光亮虽然少，但照亮桌上几张牌和她的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什么明箱操作？还能这样？

    来不及惊叹“占卜师”手上的巧劲，他就忍不住内心吐槽，脸上也扭曲了一瞬。免费的不能信啊，真的不能信，这一看就是为了揽客，硬把不好的结果改成了好的，只是，这么做不会太明显了吗？

    那张“恋人”牌，甚至整齐地和剩下两张对齐成一排，三张牌间两个空隙的间距也几乎相等，这让周明瑞似乎有一种幻觉，好像是“占卜师”刚刚把这三张牌端正地放在他面前，而且揭开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盯着这三张牌看了两秒，然后意识到一件事，这次占卜从头到尾都是乱来的，他为什么要想办法解读？

    被自己蠢到，周明瑞无奈地发现了气氛的尴尬。为了没话找话说，他问道：

    “解读免费吗？”

    大忽悠斜了他一眼，正正帽子，理理下摆，然后站了起来，把整齐的三张牌一挥手扫进牌堆，“谁说要给你解读了。”她撂下这句话，然后抓起那摞牌就往外走。

    “啊？”周明瑞一头雾水。不是用好结果揽客吗？怎么又突然没有了服务意识？

    “我占卜很灵的，今天高兴，就随手帮你个忙，至于结果嘛……信不信随你。”

    大忽悠回了他一句，没有回头。在她走到门口之前，帐篷的布门被猛地拉开，强劲的阳光一下倾入，摇晃的烛光也随着劲风熄灭，留下一缕烟雾的气味。

    “你怎么又在假扮我！占卜是我的工作！”一道女声的愤怒低吼传来，“你只是一个驯兽师！”

    “'驯兽师'？嘁。”冒牌的占卜师，真正的忽悠师甚至不屑地怼了占卜师一句，然后身影一晃闪出了帐篷。

    驯兽师？周明瑞适应着光线，看见了门口那位同样戴尖帽、穿黑裙、涂油彩的女人，个子比刚才那位忽悠高了不止一个头。

    这位真正的占卜家看向周明瑞，温和地问：“这位先生，需要我帮你……”

    她的语气好像刚才发怒而大叫的另有其人。

    话说了一半，她扭头看见了空空荡荡的桌面，脸色一变，撩开布门冲了出去。

    这位兼职忽悠师的驯兽师，连塔罗牌都要顺走？周明瑞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太久了什么奇葩人类都能见到。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棕色大纸袋，又弯腰把它抱起来，走出帐篷，在阳光下清点了一下里面的食品，确定今天的晚饭还有着落。

    豌豆在，羊肉在，八磅的黑面包仍然是铁打的那么多。松了一口气，但是手枪的事再次从心里浮现。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有理由拿着东西再逗留在这里了，周明瑞心想。他想到这个点梅丽莎应该还没有回家，这样回去，至少目前并不会给她带来危险，而且他鬼使神差地相信着自己的直觉，接下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

    于是，他开始考虑一回家就用手上的食材，试一试那个转运仪式，看看会有什么反应。决定好这件事，他回忆着刚才的占卜，感到了一丝微弱的违和感。仔细思考，他发现了三个有问题的地方：

    第一，那位大忽悠的手劲技巧。她的抽牌摆牌手法十分娴熟，甚至精准程度都超出了正常占卜家的需要，如果不是练过绝对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然而，据那位真正的占卜师所说，大忽悠是驯兽师，这个职业明显不需要太精巧的手劲，而且，大忽悠本人也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是驯兽师。

    他还有一个怀疑，那就是，那种精确的手法比起习惯，更像是故意展现的。看过很多网文桥段，也知道基本的牌桌玩法的周明瑞，想起了一个说法：高明的牌手在洗牌时，能够知道手中每一张牌的位置。既然她展现出自己的技巧，又主动说是自己“不小心”，那么那张放反的“恋人”牌，和其它两张，很大可能是有意而为。

    那么，目的是什么？这就要说到第二点。

    第二，她的说法。我本来以为她是为了揽客，后来发现不是，但是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乐趣，她又为什么要转回那张牌？她看起来不像会在意问卜者的感受。她最后的解释，是“帮忙”，而不是随手占卜了一下，看来她觉得，我需要帮助？

    仅仅如此，这不是什么大疑点，因为，求卜的人哪个不需要帮助。但也有一种可能，是世外高人主动指点，目的是借助塔罗牌向他传递信息。

    “可是我只知道牌义，看不懂你这位高人的暗示啊……”周明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这不一定是小说，我又不一定是什么主角，又没有随身老爷爷……”

    想了一会儿，他总结出了第三点异常：

    “偷盗”的行为！

    在人多混乱的地方，短时间遇到两次小偷并不算太稀罕的事。但是，他遇到的似乎不是一般的小偷，他没有损失钱财，占卜师如果没有追到大忽悠，也只是损失了一副便宜的塔罗。两位或者一位小偷的目的都很明确，而且不是为了钱财。

    而除了容易想到的魔术师，在人群混杂的马戏团周围，还有一种职业需要灵巧、迅捷而精准的巧劲，那就是——

    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