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一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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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机缘巧合

    少顷,岑真已经坐在郭家大院的主客位上。

    这郭家正厅确有不凡之处,上至牌匾鼎炉,下至桌椅绢布,制作精良,色泽晶亮不说,崭新得宛如刚刚制作出来一般,新的让人想象不到这是一个传承数千年之久的修真家族。

    其族先祖曾经身为凝婴强者,为真央立下不朽的功勋,这才得到节度恩赐,成为传承不休的家族,可以合法地将功法以血脉传承,而不必接受各地统领,俨然如封君一般。不过如今的郭家早就不复当年繁盛了。

    岑真收回眼,正厅供奉的强者虽多,可如今,也只剩下了区区一名筑基而已。如此家族,已经不足以抵抗来自乌海镇的威严了。

    等了许久,迟迟没有见到郭家主出来。他的身旁来来往往的都是郭家的仆役,端着鲜亮的水果和热水,一一为他布置完毕。

    岑真倒是见识过这些水果,无不是品相良好或者较为昂贵的类型,要是平常岑真肯定是不介意品尝一些,现在只能是轻瞥一眼,浑当是什么都没看见。

    郭端礼说是去请家主,这进去了也快盏茶时间,怎么还没有声音呢?

    难道说在算计我吗?

    想到这里,岑真用左手轻轻地敲着桌面,节奏鲜明,一声又一声,蕴含着灵力的回响在正厅里回荡,久久不能消散,听得外人头皮发麻。

    岑真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坐着的两个郭家修士,一人的年岁似乎颇大了,一人的年岁只是将将过了青年和中年之间的界限,还颇为年轻,只不过体态都很丰腴,显然是平时享受得相当不错。

    这俩一个叫郭端方,一个叫郭端德,都是一个字辈,看上去就蠢得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郭家港颐指气使惯了。

    见自己在家里尚且如此挑衅,两人本就憋着的火气顿时上涌,也直直地瞪了回去,不知不觉间都被调动了灵力,直接冲向了岑真。

    岑真要的就是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调动全身的灵力猛地压了上去。

    无论双方之间的灵力差异如何,只要矛盾一开,自己就不信郭家人还能跟自己躲多久。

    归元修士的灵力分在灵海和身体,互相不便调动,而岑真正好体内充盈,如此倾轧而去,整个正厅似乎都被灵力的迸发催得动摇。

    祭奉先祖的挂画掉落,古色古香的桌椅倒颓,积在木梁上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理过的灰尘撒了满地,正厅瞬间狼藉一片。

    岑真见此也差不多了,也不管两个被自己钉在椅子上能动弹的郭家修士,一拍桌案,愤而起身骂道:

    “堂堂郭家,还是受国朝册封的修真家族,就是如此对待国朝的审律司行律的吗?岑真这就返回乌海镇,将详情报与我乌海监察使陆乾知晓!”

    这一喝声浪如此之大,被他一掌拍得四腿俱断桌面塌陷的桌子再也支撑不住,轰然间变成了满地的木块残渣。

    倒地的还不只是桌子,还有更多的灰尘,甚至是来不及躲走的仆役,都被岑真的暴起发难给吓得是面无人色,倒地上昏迷不醒了。

    这动静一出,岑真的双耳中就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显然是郭家那帮藏起来的修士来了。

    岑真径直坐下,装作没事人一样端端坐好,等着郭家主的出现。

    至于郭端方和郭端德两人,此刻似乎才从后知后觉中清醒过来。恼羞成怒的两人刷得一声从腰间拔出了佩剑,虽不敢真就这么冲上来跟岑真搏杀,但那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被这么骑在头上了,还是在自己家的正厅里。

    列祖列宗的排位都在看着自己,灵力被压制,气势被压制,简直在列祖列宗面前把脸给丢光了,怎能不气,怎能不恼,怎能不暴起为自己讨个公道。

    两人嘴上骂得难听,直接问候起岑真的列祖列宗。同时,两人的灵力也不约而同毫不保留地压向岑真。

    岑真动也没动,只是半眯着眼悠然自得地躺着,只用了些许的灵力护体,竟是很顺利地接下了两人的共同反扑。

    这两人平日里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灵力散得利害,数量不少,可偏偏绵软无力,根本伤不到自己。

    这般想着,他默默诵着数字。

    快到了,三,二,一……

    “都给我住手!”

    预料中的闯入的声音打断了郭端方和郭端德两人的行径。来人须发皆白,虽然说不上是苍老,但已有了不少年岁的模样,修为似乎也很高深。

    在他的身后,陆续又走出了五名修士,也包括那让岑真感觉有些棘手的郭端礼。

    若是他刚刚在场,自己可就没法出手了。

    岑真也不给两人辩解的机会,站起身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躬身拱手问候道:

    “郭家主,小辈是东渊审律司派遣到乌海的行律岑真,特奉乌海监察使陆乾陆大人之命前来拜见家主。郭家主之名早已名扬四方,小辈早有耳闻,幸会幸会,今日所来唐突,若有误会,还请郭家主海涵啊。”

    岑真说得客气,甚至愿以晚辈自居,也算是给了郭家面子了。

    这郭家还有个筑基境界的老人,自己可不能做得太过,把他招惹可是逃不掉了。

    “家主!”

    “爷爷!”

    “闭嘴,不长进的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出去,我之后再来教训你们!”

    郭端方和郭端德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可郭家主,也就是郭家目前修为第二高之人郭道安根本没有给他们一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两人都给轰了出去。

    他们还想争辩点什么,郭道安身后走出了三人,显然都是长辈,不分由说就将两人从正厅押到不知何处去了。

    郭道安闭目调息了片刻,这才对着岑真还了一礼,无视了这满屋的狼藉。

    “岑行律,郭家教子无方,竟然出了如此狂悖的子弟,都是本家主教导无方的结果,还请您多多恕罪。”

    “哪里哪里,岑真脾气暴烈,言行粗鲁,如果有冒犯郭家之处,还请郭家主不要介意。”

    两人又是如此客气一番,郭道安神情稍和,作势向外,轻笑着问道:

    “岑行律,如今这正厅也不适合谈事,可否请您到客厅再谈呢?”

    岑真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很是干脆地答应下来。

    几人同行,不时便有声声矜持的低笑,若非亲手导演了这一幕又一幕的闹剧,岑真都很难相信自己不是这所谓郭家的什么好友高朋了。

    郭家能屹立至今,果然多少是有些本事的。

    等坐到客厅主客位上,岑真虽然面上已然是春风拂面般和煦,心中确实百千个难受和勉强。

    不行,得快点把事情敲定妥当,不然谁知道这郭家还能给自己整出怎么样的幺蛾子。

    想到这里,岑真也不拖沓,直接对着郭道安说道:

    “郭家主,岑真此来,便是为了从速解决凡人海寇之事。监察使陆大人委托我前来,正是为了与郭家一起解决此事,若是时日迁延,海寇继续为害一方,恐怕陆大人和郭家,都不会觉得安宁啊。”

    岑真还是在赌,从门口时的蛛丝马迹,他笃定这一家人都跟陆乾提到的海寇逃不了干系。

    郭道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似乎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露出了一副很是迷茫的模样。

    “岑行律所言极是,这海寇为害一方,若是放任,只会徒增百姓伤亡。可这乌海之上,岛屿何其之多,陆大人所提的海寇也不知躲藏在哪一处,单凭我郭家,恐怕是有些爱莫能助啊。”

    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老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若是陆大人肯再请几位岑大人的同袍前来,与我郭家合力,定然能事半功倍,叫那蟊贼无处可逃!”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乌海何其宽阔,若是自己能找到海寇的位置,干嘛还要来这郭家呢?

    岑真自忖若是初来,大概就是要信了这郭家人的鬼话,不过既然赌了,就要赌到最后,非得让这郭家主说出些什么来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岑真的脸色刹那阴了下了,也不管这郭家人是何反应,又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但是收了力道。

    他直勾勾地盯着郭道安的双眼,用尽可能凶狠的目光直视对方。

    “郭家主,岑真奉命前来,就是为了和郭家一起解决此事,若是郭家无心,那岑真这就返回乌海镇,到时候郭家如何,还请您自行承担。”

    在那众人看不见的桌下,岑真紧紧攥紧了左拳。

    万一猜错了呢,万一这郭家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自己已经把郭家得罪惨了,再进一步,那就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没有他们的协助,自己天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陆乾的任务。

    岑真不由得把拳头握得更紧了,至于面上,他把所有的紧张和恐惧都化入了恼怒当中,继续瞪视,非要有个结果才肯罢休。

    这变故来得突然,同来的郭家人纷纷站了起来,脸上都是不悦,只是碍于家主在场没有发难而已。

    郭端礼就坐在去岑真的对面,他同样站起,似乎想从对面看似动不动就暴怒无比,不识情义为何物的少年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似乎是有点中气不足?但这也可能是错觉。

    但郭家赌不起,也承担不了来自真央律法的怒火。

    他看向了主位,而主位上的爷爷也看向了自己,片刻的眼神交错后,郭端礼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有些弄巧成拙了吧。

    郭道安暗自敲定了决心,无论这岑真是不是真的掌握了证据,能前来,就说明乌海镇上的那个让人讨厌的陆乾已经有了察觉,老祖还在闭关,郭家赌不起。

    他站起身,也不顾自己的身份还有修为,亲自扶岑真坐下,也不回主位,就在那单论年岁可以当自己玄孙的少年面前行了一礼。

    “岑行律,一切都是我郭家的不对,陆大人之命,便是我郭家的使命。这乌海贼寇虽多,但能入陆大人法眼的,定然是那潜藏在龙鳞岛上的王流子一伙了,还请您稍候一日,让我郭家好好找带您一番,再与您一起出发,讨伐此寇,就是不知岑行律意下如何啊。”

    成了,终于是成了。

    能让郭家主如此卑微,岑真还不信他还敢藏匿太多。就算是要趁着这个时间的空隙通风报信,那也得给自己一个结果才行,不然又何必如此作态呢?

    岑真终于松开了左手,掌心处,指甲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鲜红欲滴。

    “好,那就拜托郭家主准备了。”

    岑真站起还了一礼,愠怒转眼间就成了一丝带着憨态的微笑。

    之后便又是一阵的宾主尽欢,郭端方和郭端德两人都被押来亲自跟岑真道了个歉,闻听两个比自己甚至是自己父亲还大的人自称晚辈,岑真虽然面上说的是不敢,心中就别提多乐了。

    宴饮和赠礼自然是少不了的,岑真没有多吃什么,也婉拒了那对于真央凡人来说足以享用一生的金银珠宝,只是收下了一柄名为洛泉的佩剑。

    倒不是这剑的质地有多么精良精美,只不过岑真确实是缺一件可以防身的武器罢了。

    次日清晨,岑真在不知道为何吊着半边胳膊的码头管事的恭送下上了一艘颇大的帆船,在他的身边站着郭端礼。

    同行的队伍如此之多,足足装满了七艘大船的郭家仆役全副武装,一起去清剿那传说中的龙鳞岛蟊贼。